乡野和人有一些共同点,
朴素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极为珍贵的宝物。
如果你想挖掘乡野的珍宝,
就要在乡野中生活。
长满刺柏的山麓丘陵是非常枯燥的,
可是当一群聒噪的蓝色冠蓝鸦出现后,
那些沉寂了上千年的古老山脉就变得与往日不同了。
三月,玉米田无精打采,
可是当一只雁鸣叫着同它们打招呼,
这片沉闷的田地也变得快活起来。
乡野
有的人对于“风景区”特别有好感,
喜欢跟随众人的脚步前去参观;
只要看到山上有瀑布、峭壁、湖泊,
他们就会觉得那是一座好山。
人们很容易把土地和乡野看成是一回事。土地是玉米生长的地方,是沟壑纵横的地方,是可以抵押的具体物质。乡野则不然,它是土地的性格,是泥土、生命和大气共同的呼声。乡野并不明白什么是抵押,也不认识各种机构,更不知道富贵与贫穷;对于所谓的乡野的“拥有人”所追逐的蝇头小利,它始终保持着超然与自我。我的农场的前任主人是一个私自酿酒的人,不过在农场的松鸡看来,这些并不重要;它们在树林间高傲地飞翔,如同国王请来的上宾。
贫瘠的土地可能是富足的乡野,反过来也能成立。只有在经济学家眼中,才会将物质上的充裕等同于富足。尽管物质上不富足,但乡野可以是富足的。而且大多数时候,这种特质往往并不明显。
比如,我知道一个湖岸,那是一个有着松树和水浪的凉爽沙滩。整个白天,你会认为那里只是水浪拍击的场所,认为那里只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河流,认为那里只是一个标记路程的无聊的地方。然而,随着黄昏将至,你可能看到一只鸥伴随着海风飞翔,从一个岬角飞过,那后面突然又冒出了许多吵闹的潜鸟,似乎想告诉你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小港湾。你突然有了一种想上岸的冲动,想要在熊莓铺成的地毯上行走,想要伸手采摘身边的凤仙花,想要偷摘海边的橘子,想要到沙丘后面的宁静的森林中猎杀一只松鸡。你可能会想,既然这里有一个小港湾,那么会不会有一条有鳟鱼生活的溪流?于是,你用力地划着船,朝着湖岸驶去,船桨在水中哗哗作响。你登上岸,在茂密地丛林中行走,寻找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
过一会儿,晚饭的炊烟懒洋洋地飘出来,在海湾上游荡;火苗在低垂的树枝下跳动着。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却是一片富饶的乡野。
有一些树木虽然一年四季常青,却没有迷人的魅力。也许从远处看,你会觉得高大光滑的橡树和美国鹅掌楸很漂亮,但当你走进森林,就会发现那里的植物非常平淡,水流浑浊,几乎看不到野生动物。我无法解释,为什么看上去不错的红色溪流并不如想象中美丽,我也无法根据逻辑推断来解释,为什么一片看起来像没有鸟叫的树林,仅仅是一片荆棘之地。可是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知道我所言不假。在有的人看来,野生动物是用来捕猎和观赏用的,他们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这种错误让他们只看到贫瘠的土地,却无法发现富饶的乡野。
有些树林的外表并不吸引人,但一旦走进去,却是别有一番天地。玉米地带的林地,可能是最无趣的地方了。然而,如果你在八月来到那里,一株被压碎的薄荷,或是一个熟透的野果会告诉你,你绝对是不虚此行。十月的阳光洒满了山核桃树,向你证明这里是富饶的乡野;在这里,你不仅能感受到山核桃,还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也许是黄昏中的橡树木炭,也许是一只棕色的小松鼠,也许是一只被自己逗乐的横斑林鸮鸟。
不同的人,对于歌剧或者油画的品味不同,对于乡野的品味也不同,这展现出人们不同的审美能力。有的人对于“风景区”特别有好感,喜欢跟随众人的脚步前去参观;只要看到山上有瀑布、峭壁、湖泊,他们就会觉得那是一座好山。在他们眼中,堪萨斯平原是单调无味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玉米田,他们看不到喘着粗气的牛队,正呼哧呼哧穿过绿色的波浪前进。他们认为历史在校园里生长;他们也凝望遥远的地平线,却不懂得像德·瓦加那样从牛的肚皮底下欣赏地平线。
乡野和人有一些共同点,朴素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极为珍贵的宝物。如果你想挖掘乡野的珍宝,就要在乡野中生活。长满刺柏的山麓丘陵是非常枯燥的,可是当一群聒噪的蓝色冠蓝鸦出现后,那些沉寂了上千年的古老山脉就变得与往日不同了。三月,玉米田无精打采,可是当一只雁鸣叫着同它们打招呼,这片沉闷的田地也变得快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