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忘记了行走六百里路的辛苦,
忘记了天气的炎热,
忘记了咬人的蚊子,
忘记了难看的圆鳍雅罗鱼,
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鳟鱼咬住鱼饵。
赤杨叉口——钓鱼进行曲
今年,即便是溪流的主流也没有多少水。所以,浅浅的溪流里看不到鳟鱼的影子,只有斑鹬在里面吧嗒吧嗒地小跑着。今年的溪水也很暖和,所以,当我们把脚伸到最深的水潭时,也不会像往年一样大声惊叫,因为没有凉水的刺激。虽然我们游泳的时候感觉非常凉爽,但是,当我们穿着高筒靴站在水里时,高筒靴就像是晒过太阳的热焦油纸。
就像预兆的那样,傍晚的垂钓令我们非常失望。我们没有钓到想要的鳟鱼,只钓到了一条圆鳍雅罗鱼。到了晚上,我们点燃了熏火,驱赶咬人的蚊子,然后开始讨论明天的钓鱼计划。为了钓到鳟鱼,我们冒着炎热的天气,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走了六百里,而结果却是这样令我们失望,竟然连鳟鱼的影子都没看见。
就在我们毫无办法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条溪流的特点。这是一条变化多端的溪流,在接近溪流源头的地方,有一个又细又深的叉口,不断有冷泉流进这里。那么,喜欢冷水的鳟鱼会怎么做呢?没错!它们肯定会游到叉口那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在清新的空气里,数百只白喉林莺也许早就忘了天气很快就不再这么舒适凉爽了,依然像往常一样唱着歌儿。溪流岸边的野草上,长满了露水,我沿着溪岸,走进那个又细又深的叉口。当我看见一只鳟鱼正浮出水面时,我赶紧放出来一段钓线,想使它保持干燥、柔软。接着,我尝试把钓线抛出一两次,测量了一下距离,然后把鱼线甩向距离鳟鱼一尺远的上游,因为我知道,鳟鱼肯定会游向上游。现在,我完全忘记了行走六百里路的辛苦,忘记了天气的炎热,忘记了咬人的蚊子,忘记了难看的圆鳍雅罗鱼,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鳟鱼咬住鱼饵。当鱼竿下沉时,我确定鳟鱼上钩了,于是扬起鱼竿,一条肥大的鳟鱼就躺在我的鱼篓里了,在我的眼前活蹦乱跳地翻滚着。
同时,又有一条鳟鱼浮出了水面,这一条比刚才那条更大。人们把这个位置叫作鱼儿的“游行起点”,因为它在水潭的顶端,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赤杨。一根树枝沉浸在溪流中,随着流水不断地摇晃,像是在嘲笑着它不远处的鱼饵。
我坐在溪流中间的一块岩石上,等了将近抽一支烟的时间,终于看见鳟鱼从灌木丛里游了出来。我的鱼竿和钓线经过阳光的暴晒之后,慢慢变干了。为了防止把鳟鱼吓跑,我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想多等一会儿。鳟鱼所在的那片水域太平静了。忽然一阵微风吹了过来,眼看风儿就要打破水面的平静。因此,我必须马上准确无误地把鱼钩抛出去,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收获。
微风过来以后,足以把赤杨枝条上的一只棕色粉蛾吹下来,掉进鳟鱼所在的水域中。
一切准备就绪。我卷起干燥的钓线,站在溪流中间,让鱼竿处于待命状态。风来了,当我看见杨树的枝条即将摇摆时,我立刻抛出一半的钓线,并开始轻轻地挥舞着钓线,等着最大的一股风把水潭惊动。要知道,我抛出的仅仅是钓丝的一半!现在,太阳已经升高了,在阳光的照耀下,许多事物都在水面上留下了影子。任何一个随风而动的影子,都会告诉鳟鱼它正处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此时此刻,我把最后一段钓线抛了出去,鱼饵轻轻地落在赤杨旁边……鳟鱼终于上钩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从水里拖出来。它还在垂死挣扎着,奋力朝下游游去,没多长时间,我就把它放进鱼篓里了。
我把鱼竿和鱼线放在阳光下晾干,然后美滋滋地坐在岩石上,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鳟鱼陷入了沉思。人类不是也跟鳟鱼一样吗?随时渴望着抓住眼前的好东西,就像鳟鱼想抓住眼前的鱼饵一样。可是,当我们发现鱼饵中其实暗藏着鱼钩时,又开始懊恼后悔。即使是这样,我依然认为冲动还是有一定优点的。如果做什么事情都小心谨慎,那肯定非常没意思。就在刚才,我自己还小心翼翼地想多等一会儿呢,可是,如果再多等一会儿的话,鳟鱼就会偷偷地溜走。所以,只有当钓鱼者没有鱼可钓时,他才会小心谨慎地做着各种准备。
现在,我最应该做的,是把握好机会。因为过不了多久,鳟鱼就不再浮出水面了。我跳进水里,水淹没了我的腰部,我迅速地来到鱼儿的“游行起点”,把脑袋伸进随风摇摆的丛林中,查看鳟鱼的位置。这个地方真的很像丛林。上面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洞口被绿色植物形成的“天棚”遮掩得密不透风,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连细小的植物枝条都无法挥动,更别提放一根鱼竿了!可是就在这个地方,一只大鳟鱼正懒洋洋地滚动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吃着经过眼前的昆虫,它的肋骨几乎要贴着黑乎乎的溪岸了!
即使我有昆虫做诱饵,但是我也不敢靠近它,因为它可能会被吓跑。其实,在离这二十码的上游处,有另一个宽敞的开口。假如我站在那里,让鱼饵顺流而下,会怎样呢?虽然我知道这种办法钓到鳟鱼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现在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我后退回去,爬到岸上,绕过赤杨灌木丛,来到那个开口处。一路上,我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藏在凤仙花和荨麻中。我像一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动着,以免把鳟鱼所在的水域弄浑浊,那样它就看不到我的诱饵了。我静静地站了五分钟,好让这里恢复平静。同时,我把三十尺的鱼线放入水中,为它上了油,然后变干,并把它紧紧卷在我的左手里。我和丛林入口的距离刚好是三十尺。
虽然这次行动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最后一次,我冲着鱼钩使劲吹了一口气,让作为鱼饵的假蝇的翅膀鼓了起来。接着,我把假蝇放在我旁边的水面上,快速地抛出钓线。等钓线变直、鱼钩飘入丛林之后,我就赶紧顺流而下。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窟窿,想知道鳟鱼会不会上钩。当鳟鱼经过水面上的一个光斑时,我看见了一两次,于是知道它还在水面上游动着。不一会儿,鳟鱼绕过弯曲的地形,很快就到了那片黑色的水潭;溪水已经被我搅浑了,饥饿的鳟鱼几乎不能发现我。最后,我没有看见,而是听见了鳟鱼朝我的鱼饵游去;我努力站稳了脚跟,准备迎接激烈的战斗。
如果一个人办事非常谨慎的话,他绝不会冒着失去价值不菲的鱼饵的风险,采取这种办法钓鱼,因为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但是,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了,谨慎的人不适合当渔夫。没多长时间,经过一番努力,我已经把鳟鱼引到了宽敞的水面上,等它咬住鱼饵后,我用力挥起了鱼竿,于是我的鱼篓里又多了一条肥大的鳟鱼!
说实话,我钓到的三条鳟鱼并不肥大,所以没必要砍掉它们的脑袋或者把它们的身体分成两段才放进鱼篓。虽然鳟鱼不大,但这次的收获却很大;虽然我的鱼篓没装满,我的经历却丰富了。此时,我也跟白喉林莺一样,忘却了赤杨叉口早就过了清晨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