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月光下的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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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有一种爱让我们感恩一生(1)

(马德)

哪一个是你呢

你是变软弱了,失去了力量的胡萝卜,是内心原本可塑的鸡蛋,还是改变了开水的咖啡豆呢?遭遇痛苦和逆境时,如果你像咖啡豆,你会在情况最糟糕时,变得有出息,并使周围的情况变好。问问自己是如何对付逆境的吧!

一个女儿对父亲抱怨她的生活,抱怨事事都那么艰难。她不知该如何应付生活,开始自暴自弃。她已厌倦抗争和奋斗,好像一个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她的父亲是位厨师,他把她带进厨房。他先往3只锅里倒人一些水,然后把它们放在旺火上烧。不久锅里的水烧开了。他往一只锅里放些胡萝卜,第二只锅里放个鸡蛋,最后一只锅里放人碾成粉末状的咖啡豆。他将它们浸入开水中煮,一句话也没有说。

女儿咂咂嘴,不耐烦地等待着,纳闷父亲在做什么。

大约20分钟后,父亲把火闭了,把胡萝卜捞出来放人一个碗内,把鸡蛋捞出来放人另一个碗内,然后又把咖啡舀到一个杯子里。做完这些后,他才转过身问女儿,“亲爱的,你看见什么了?”

“胡萝卜、鸡蛋、咖啡。”她回答。

他让她靠近些并让她用手摸摸胡萝卜。她摸了摸,感觉到它们变软了。

父亲又让女儿拿那个鸡蛋并打破它。将壳剥掉后,她看到的是个煮熟的鸡蛋。

最后,他让她喝了咖啡。品尝到香浓的咖啡,女儿笑了。她怯生生地问道:“父亲,这意味着什么?”

他解释说,这三样东西面临同样的逆境——煮沸的开水,但其反应各不相同。胡萝卜入锅之前是强壮的,结实的,毫不示弱,但进入开水之后,它变软了,变弱了。鸡蛋原来是易碎的,它薄薄的外壳保护着它呈液体的内脏。

但是经开水一煮,它的内脏变硬了。而粉状咖啡豆则很独特,进入沸水之后,它们倒改变了水。

“哪个是你呢?”他问女儿,“当逆境找上门来时,你会如何反应?你是胡萝卜,是鸡蛋,还是咖啡豆?”

父母就是常在寒冷深夜起床看你盖好被子没有的人,就是拼命给你盛鱼挟肉自已却说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人,就是你远行时送你到路口看你远去直至走出他们视野仍在眺望的人,是……父母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总是将最好、最宝贵的留给孩子,父母的爱是无条件的施予而不望回报。

金色的小提琴

那是不带任何功利的感情,也是我值得终身感激的感情!

从海利记事开始,每天吃过晚饭,在乐团工作的父亲就会拿起那把金色的小提琴,拉一曲悠扬的《爱的女神》。这时,母亲总会用浸了栀子花和薄荷叶的水洗她那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然后抱着海利,轻轻地和着父亲的节奏唱歌……

海利7岁那年,母亲因为肺病而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父亲好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充满了忧郁的神色。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海利还看见父亲在房间里默默地擦拭着那把金色的小提琴,一遍又一遍。

不久,父亲所在的乐团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而解散了,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得窘迫不堪。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利也长大了。海利18岁那年,考取了剑桥大学。在一次舞会上,他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蒂娜,她的父亲是伦敦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当他告诉她,他母亲的曾外祖母是欧洲王室的公主时,蒂娜的眼睛里立刻闪烁出兴奋的神色,她马上和他谈论书中读到的王冠、钻石、宴会和爱情,说那是她向往的一切。说不清是虚荣还是自卑,海利没有继续给她讲自己现在的家庭,讲那个破旧的小院和父亲那有点儿微驼的背。

海利把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他说恋爱的开销很大,所以他不得不去打好几份工。父亲很快来信了,他说他最近已被提升为主管,加了薪水,以后可以给海利寄更多的生活费,要海利不要太苛刻自己。

暑假到了,海利随蒂娜到她在伦敦的家。金碧辉煌的别墅让海利有种眩晕的感觉。当蒂娜高兴地向父母介绍海利是贵族的后代时,蒂娜父亲的眼中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他说:“相信你的家庭也能为我女儿提供优雅而舒适的生活环境。也许明天晚上我们可以和你父亲一起进餐。”

海利的心沉了下来,他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你爸爸当初就是爱上了我的一头长发。而我,就是爱上了他拉小提琴的样子。”

失落之中,海利忽然想起那把产自意大利的金色小提琴,那是当年母亲舍弃繁华的上流社会而追随父亲时惟一的嫁妆。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海利激动起来,如果卖了它,说不定有一大笔钱可以让他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

等父亲上班后,海利从父亲的卧室里找出小提琴,来到古董行请人鉴定。“哦,天哪!”哈里森先生激动地说,“它产自300多年前意大利的克利蒙那!这把小提琴价值连城!”

忐忑不安的海利知道父亲这一关并不好过。“爸爸,蒂娜的家族是不会接受平民子弟的,而且,您也好久没有用过它了……”父亲的脸抽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久,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卖掉它?”

“明天下午!哈里森先生会亲自来我们家取它,支票已经开给我了,足够我们买一栋新房子……”

海利忽然很害怕蒂娜全家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是个普通职员,他含糊地说:“那没什么了。今天晚上他们家要在一家酒店举行宴会,希望……希望我能去。”父亲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走进了房间。望着父亲孤单的身影,海利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苦涩的滋味。

蒂娜家真的很阔绰,他们包下了整个酒店,十分隆重。当西装革履的海利和身穿银色晚礼服的蒂娜走入会场的时候,人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不时有妇人窃窃私语:“他们真是般配,听说蒂娜的未婚夫也是富家子弟呢!”灯光暗淡了下来,华丽的舞池中央只剩下了海利和蒂娜。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他们翩翩起舞。一曲舞毕,司仪向大家介绍道:“刚才为我们拉这一曲的是敏斯特老先生,他在我们酒店工作了4年,每天晚上都会为我们带来美好的享受。遗憾的是,明天他就要离开了,今晚是他的最后一次演奏。下面他将为我们演奏动人的《爱的女神》。”灯光渐渐明亮起来,一位清瘦的老人向四周鞠了一躬,然后拿起一把金色的小提琴开始深情地表演。是父亲!海利的泪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汹涌而出。他忽然明白了一切:父亲为供他上大学,白天要拼命工作,晚上还要来这里演奏,他那双坚韧的臂膀就是这样累垮的啊!

海利拨开拥挤的人群,向父亲走去。老人含着眼泪望着儿子,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金色的小提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海利骄傲地挽起了父亲,大声说:“这就是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他安慰我说他在公司里提升了,其实他一直都在这里用这把小提琴为我提供学费,而我还亳不知情。我不是富家子弟,但我的父亲却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富有。那是不带任何功利的感情,也是我值得终身感激的感情!”说完,他搀着年迈的父亲,背上那把金色的小提琴,昂首走出了酒店的大门。“爸爸,”海利无限感激地对父亲说,“这把金色小提琴,我会永远替您保存!”……

(佚名)

给父亲的借条

我没饭吃的时候,天天去他那还债,还顺便带着孩子丈夫一起去蹭饭。

我16岁离开家,从此,就没有惦记过回去。我天生不太念旧,母亲说我心狠,我也自以为是,我在过去的那十几年里真没把那间生养了我的屋子当回事,虽然里面有父亲和母亲。

26岁那年,我拿出10年的积蓄和丈夫注册了一家公司,没想到,就在丈夫坐火车去广州进货的途中,那凝结着我和丈夫10年汗水和泪水的钱被人给偷了。看着丈夫一脸落魄,靠在研房的角落里闷头抽了一下午的烟,我不忍心再责怪他。公司已经开张了,而钱,没了着落。

从没有处心积虑地考虑过钱的我开始四处张罗钱。

周围的朋友,有钱的倒有几个,平时关系也不错,喝酒吃饭从来不会忘了我们,在一起拉呱吹牛那是经常的。麻将桌上更是张弛有度。本以为一个电晤过去,就凭着平时的关系,区区几万块钱,还是小菜的。可是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应了我丈夫那句话:“咱是小庙里的菩萨——不会有多少香的。”

确实,朋友之间是不能谈钱的,人家在电话那头支吾着,我就是傻子,也知道那是推辞。

这时,窗外的天是暗的,就快夜了。

半夜里,听风从窗外呼啸而过,刮得顶上的遮阳棚呼啦啦地响,和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想遍了周围的人,思量过后怕被再拒绝,实在丢不起那个睑了。最后只剩一条活路了——回老家问父母借。

第二天,搭上了回家的车,一路颠簸到街上,然后步行4公里,乡间的土路雨天是泥泞,晴天是灰尘。没心情搭理村头狗的狂吠,也没心情欣赏田野里农人收割的喜悦。等我到了家门口,已是蓬头垢面。门开着,但家里没有人,隔壁婶子告诉我,爸爸和妈妈在田里割稻子,要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婶子说父亲临走的时候吩咐,要她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把我家的稻子担出来在场地上晒。婶子扬起簸箕,给我垒了小小的一担,我上肩,却怎么也挑不起来。婶子朝我笑笑,一窝身,挑到肩上,那边,我跟上去,把担子里的稻子扬到场地上。婶子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肩膀嫩得很啦。”我心头一丝羞愧。

我问婶子:“这几年的生活可好?”婶子笑笑答:“还好。”

我揪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晚上,母亲特地为我做了几个不错的小菜,父亲拿出我带回来的白酒,破例,父女俩对饮了几杯。饭后,母亲借口串门出去了。父亲盘腿坐在凉床上,架起水烟,呼噜了几口,然后望望我:“说吧,啥事?”

父亲太了解我了。

我坐在那里,望了望父亲,父亲已经老了,黝黑,干瘦,脸上橘子皮似的皱纹向下耷拉着,眼角有几道深深的沟,一直朝太阳穴的方向隐去。头发还是那么短,不过是白的多,黑的少,昏黄的灯光把他佝偻的影子在墙上勾勒得老长,老长……

父亲又用烟锅点了点我,有点儿不耐烦:“说吧。”

我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向父亲开过口。总以为他把我养大已经不易,他都这么老了,我怎么再好意思开口?

我对父亲说:“没事。就回来看看你。”

“有啥事就说,别闷在心里。啊,我还没死,啥事还能替你做主。”

“没事,就是好多年没回来,实在想看看你们,你别想岔了。我能有啥事啊?”

父亲又吸溜了一口,说:“那好,多住几天吧。”

借口想出去转转,从家里逃了出来。到无人处,拿手机给丈夫打了个电活,告诉丈夫,我实在没办法向父亲开口。电话那头,半天没声音……

我又拨了个电话给婆婆,平时,她最疼她的儿子。现在他儿子遇到这点挫折,我想婆婆不会拒绝吧?电话打通,刚和婆婆说到丈夫的钱被偷了,婆婆那头就说起了现在他们老两口子生活多么困难啊,况且我们已经分家另住了,还有就是手头有两个钱也还要防老啊之类的。孩子在她那放着,又没有收我们生活费啦。我没敢再开口,轻轻合上电话。

用袖子擦干不争气的泪,回转身,父亲就站在我身后……

至今,农村人还有个习惯,把现钱全藏家里。

母亲从缝着的枕头里面拆出来厚厚的一大叠票子,父亲沾着口水一张张点着,100放一堆,50放一堆,然后是20、10块、5块、2块、1块,还有许许多多的毛票。终了,他把自己衣服口袋里仅余的几块钱也给添兑了进去。我给他拿笔记着,一共是贰万肆仟陆佰叁拾玖块四毛。母亲拿过来一块头巾,把一堆钱裹了进去,塞进我皮包里。父亲说:“娃,我就这么多了,你先拿去,剩下的,你俩也别着急,过几天我就给你送去。我还当是什么烦人事,不就是缺俩钱么,你老子没死,凭着张老面子,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我告别父亲,回城里。

以后的两天里,我和丈夫一筹莫展,我不知道父亲能给我多大的期望,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是5万块钱,对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能是个小数目吗?

两天后的下午,父亲来了电话:钱已经借到了,一共3万,托村口的二伯给带了来,只要去汽车站拿就行,自己就不过来了,路费得花好儿块,不划算。

如今,这么多年眨眼就过去了。父亲也越发老了。春节前头,我和父亲商量,让他们搬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父亲摇头,说乡下清闲、自在,还有帮老乡亲。

过年的那几天假期里,我埋头在父亲的老屋帮他收拾东西,把他拾掇来的东西放整齐,不经意打开那集满灰尘的大箱子,却发现,箱底压着好几张借条,都已经泛黄了。忙问母亲家里还欠谁的钱,母亲呵呵一笑,说:“这不还是当年你要钱的时候,你父亲问人家借的。后来,你们把钱还了,人家也把借条给你父亲了。你父亲就收了起来,你们不经常回来,你父亲有时候就念叨。人家外人说你对我们不好,你父亲就说:‘咋不好呢,她生活难着呢,这不,当年还借了我这么些钱。等她日子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我忙背对母亲,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就是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了,我没给过他什么,甚至他想念儿女的时候,也就是把当初的借条拿出来在他的那帮老兄弟面前炫耀一下,说明他的孩子还记挂着他,至少还会求到他。这就是一个做父亲的伟大。

我拿起笔,郑重地在父亲的借条后面又加上:今女儿借父亲壹佰万元整,用下半辈子对他和母亲的呵护来还。然后折叠起来,依旧放回原先的地方。

我对母亲说:“我以后每个礼拜都会回来看你们的。”

母亲说:“别常回来,我们会厌你的,工作重要啊。”转瞬又说:“若是有空,那就回来。”

我笑笑,走出里屋,对正在门口和邻居唠嗑的父亲说:“妈让我以后来,和父亲闲谈的时候说起借条的事,父亲说:“那时候,本以为你心狠,不要我和你妈了,后来你回来,即使是借钱,我也觉得好,至少,你还是我的女儿,你为难的时候还能想到我这个当父亲的,还会想到你有这个家。保留那些借条,是自己安慰自己啊,怕你还了钱以后,又像以前一样没了踪影了。那些借条,让我和你妈还有个念头,还有个期望。别的不求,只期望你心里还有我们。”

现在,有时候单位加班,礼拜天回不了家,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就说:“你给我记清楚,你借我的钱,加利息有一百多万,你回家一趟,就算还1万,少回家一趟,就加1万利息,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要还父亲的债。我庆幸给了父亲一百多万的希望,也希望他把利息涨高点,以后,我没饭吃的时候,天天去他那还债,还顺便带着孩子卖报纸的父亲自从我结婚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卖报了。

早晨天还没亮,父亲就起床了,把头天晚上蒸好的两个馒头和装满冷开水的塑料瓶子悄悄放进绿色的挎包里,背起匆匆离开了家。

父亲卖报有几年了。我多次劝他别去卖报,退休了就在家里享享清福吧。他总是说:“等你成家以后,我就不卖了。”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报纸批发站距家很远,父亲总是风雨无阻地第一个到达。

送报车一到,早已等候的报贩就蜂拥而上,将一摞摞的报纸争先恐后地往自己的挎包里塞。他们当中有下岗工人、进城打工的农民、辍学的小孩。

父亲挤不过他们,只好站在一边。批发报纸的老板挺照顾父亲,每次都给父亲留着一摞。

拿到报纸后,报贩们就迅速四散开去,在大街上吆喝起来。父亲通常不在大街上卖报,因为街上的报贩太多,他把报纸拿到在市区和市郊间往返的铁路通勤列车上去卖——父亲是铁路退休工人。

车上报贩不多,只有两二个,比起大街上来说报纸要好卖得多。父亲左手腕托着一张硬纸壳,上面交错叠放着各种报纸,在上下班的职工和旅客当中不停地来回穿梭和吆喝叫卖。

通勤车比起正式旅客列车来说,既破旧又肮脏。冬天车厢里直灌着凛冽刺骨的寒风,父亲的双手长满了冻疮,裂开了冰口;夏天车厢被烈日烤得发烫,父亲的衬衣上有一圈圈泛黄的汗渍,豆大的汗珠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淌下来。列车沿途有六个站。为了多卖几份报纸,每次列车徐徐进站还未停稳,父亲就从车上跳到站台上,趁停车的几分钟,向站台上候车的旅客和列检所、信号楼、候车室正在当班的铁路员工卖报。

通勤车经常停车不靠站台,健壮敏捷的年轻人上下车都感费劲,何况像父亲这样上了年纪、手腕托着报纸、肩上背着挎包的老人。下了车跨过钢轨还得爬高高的站台。父亲站在路基上爬不上去,就只好先把托着的报纸和挎包推上站台,然后用双手支撑在站台的水泥地面上,抬起右腿颤巍巍撩上去,接着埋下头伛偻着腰,身子向左微倾,几乎贴在地上,使尽全身的力气慢慢地爬上站台。

若遇列车交汇,父亲还得在站台上等着其他列车进站后,向刚刚下车的旅客匆匆兜售。有时,为了从一个站台转到另一个站台,争抢时间,父亲还得从一节节车厢腹部底下钻越。当列车重新启动时,又笨拙地跳下车。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弄不好身子就会卷入车体底下,被滚动的车轮碾成齑粉我是父亲的儿子从来不觉得父亲有耐心。我不知道我们究竟是谁发生了变化。

我和儿子马修刚飞到亚利桑那,拜访他67岁的爷爷。爷爷拿出吉他,试好音,准备为小男孩演奏。立刻,4岁的马修兴奋得在沙发上跳起来,小手乱弹着吉他,嘴还不停地唱起来。

父亲和我曾争执不休,尤其是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像所有十多岁的男孩子一样富有叛逆精神。我喜欢在比赛中大喊大叫,结交古怪的朋友,穿奇装异服。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向父亲证明我不是他。直到有一天,我幡然醒悟:我本来就不是我父亲,我根本无需为此证明什么。

当我是个小男孩时,父亲经常不在我们身边。他是送牛奶的,一星期要工作7天。虽然忙于工作,父亲仍是家里的“执法者”。我们的违纪行为被累积起来,到晚上由他来处理。只是他的处罚很少超过威胁性的责备或者生气地用手指敲敲我们的脑袋。

那时候我总有种想法:如果我要想获得男子汉的资格就必须勇敢地面对他,即使意味着挨拳头。一天,我和一些朋友把学校停车场的栅栏拆下来埋到木柴堆下,那是为篝火晚会准备的木柴。我觉得我们的恶作剧很有趣,于是向父亲提起了此事。但他不认为这事滑稽,并命令我和他一起去把栅栏挖出来。

我那时16岁,你能想像比这更让我感到羞辱的事吗?我拒绝了父亲,我们就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地僵持着。父亲怒气冲天,有一秒钟,我认为那个考验来临了。

但接着,父亲摇了摇头,冷静地走开了。第二天,朋友们告诉我,他们在篝火晚会上见到了我爸爸。他在成百上千的孩子们面前爬进木柴堆里,把栅栏拖了出来。

他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件事,至今都没有。

尽管我们父子间有过许多冲突,但我从未怀疑过父亲对我的爱。就是这份爱,支撑着我走过了人生中的一些极其艰难的岁月。回首往事,我总会看到一些温馨的画面:我们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黄昏时,我们在砾石路上散步;驾车回家时,我们一起唱《红河谷》……

他总爱那样微笑着看我,间接地对我说些表扬的活,让我知道他为我骄傲,并为我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他有时也很笨拙地开开我的玩笑。在他的玩笑中,我感觉得到他伟大的、未说出口的父爱。长大后,我才懂得了这是大多数男人表达爱意而又不显得脆弱的方式。我也开始模仿他表达“我爱你”的方式,比如,我会告诉他他的鼻子太大了或者他的领带太丑了。

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星期天早晨我紧紧偎依在父亲身边的情景;我也记得在他强有力的手臂中打瞌睡时的温暖感觉。但我却一次也想不起父亲拥抱过我或吻过我或告诉过我他爱我。男人,甚至小男孩,也从不亲吻或拥抱,而只是握手。

我读大学后,有许多次假期结束要返校时,我特别渴望拥抱父亲。可我的肌肉却不听从情感的支配,它们总是那么僵硬。结果,我拥抱了母亲,只和父亲握了握手。

“看一个男人并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他常常这么说。

我一直努力不去重复我认为是父亲做错了的事。马修和我常常拥抱和亲吻道别。我希望马修和我能够建造起一个贮藏室,把那些细小的快乐都贮藏起来,让它们帮我们度过将来可能出现的艰难时光。

只是在有了自己的儿子后,我才开始真正认真考虑父亲和儿子间的关系,并渐渐地理解了父亲。

如果男人对他们的父亲有什么共同的抱怨的话,那就是他们的父亲缺乏耐心。我记得在我大约6岁时的一个雨天,父亲正在给他的妈妈铺一个新的屋顶。那工作就是在晴天也很危险,更别说是阴雨天了。我很想帮忙,但他极不耐烦地拒绝了我。于是,我故意捣乱,结果被父亲打了屁股。那是我记得的惟一一次父亲打我。

许多年后,父亲仍多次抿着嘴轻笑着说起那事,但我从来不明白那有什么可笑的。

只是到了现在,在马修坚持要帮我粉刷墙壁或者干其他危险的工作时,在我竭力让自己冷静、耐心的时候,我才终于能以父亲的眼光来看待我儿时发生的那件事了。谁会想到我竟然为那件小事生了我父亲30年的气呢,我的小儿子或许现在也在生我的气吧?

更让人惊异的是,我十多岁时曾深信自己一点也不像父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地有了相反的结沦。我发觉自己非常像他。我们有着同样的幽默感、同样固执的脾气,甚至说活的腔调也是一样的。

比如,我父亲接电活时总爱说“哈——罗”,他把第一个音发得重而长,而第二个音短而急促。如果你现在给我打电话,你也会听到类似的“哈——罗”,每次我听见自己这么说时,都会觉得愉快。

我突然醒悟:如果我到现在还在品味我对父亲的种种感觉,那么,在我还是个男孩的时候,父亲肯定也在反思他和他父亲的关系。

父亲在把我养育成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着他父亲的影响。这样,我儿子不仅和我、我的父亲联系在了一起,同时也和我父亲的父亲有了联系。我想,第一个哈林顿父亲接起电话时,他的回答恐怕也是“哈——罗”吧!

几年前,有一段时间,由于一些太深奥或者太微不足道的原因,我和父亲相互间不再交谈,也不再见面。最后,我抛开了我的固执,并且意外地去拜访了他。我们在一起谈了两天,什么都谈,又好像什么也没谈。谁也不提我们已经有5年时间没见面的事。

离开时,我感觉和去之前一样沮丧。我感到我们要重归于好是不可能的了。两天后,我收到了父亲的信,那是他写给我的惟一的一封信。我是作家,他是送牛奶的。但他的信的语气和调子,还有它的简洁跟我的写作风格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如果我能从头再来的话,我会尽力多抽出一些时间和你度过。看起来,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

事实上,那一天,在我拜访他后,在他看着我走出门时——有那么一瞬问,我在想,我们之间没有希望了;而他则在告诉他自己,他应该让我停下来,坐下来,并好好谈谈。如果不那样,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但我还是让你走了。”他写道。

我意识到,他的肌肉又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情感的支配。

不久前,马修问我:“儿子长大后就和父亲一样了,对吗?”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我在回答时也很小心我的措辞。“不,”我说,“从某种程度来说,儿子长大后会比较像他们的父亲,但却不会和父亲一样。他们肯定是他们自己。”然而,马修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细微区别。

“儿子长大后就是和父亲一样!”他挑战似的对我说,“他们会的!”我不再争论。说实话,这让我感觉很好。

马修和我准备离开亚利桑那回家去了。走之前,我决心做一件我从未做过的事。在我和儿子走出门前,我倾斜身子,拥抱了父亲,并说:“我想要你知道我爱你,而且我一直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