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爱听浮萍的声音。
浮萍也有声音吗?
有的,你肯定地说。你说浮萍有生命,有生命就有声音。浮萍的声音好听着呢,嫩嫩的,脆脆的,童音一样。
你说着就笑了,苍白的脸上漾出圣洁的光晕,淡淡的,一闪即逝,可那里仍满溢着生命的乐趣,让人见了,仿佛面对着阳光、草地、翩翩起舞的蝴蝶和三月里的鲜花。
“身世浮沉雨打萍”那是诗人的感慨,是自伤身世,可关浮萍什么事呢?浮萍仍是浮萍,从不那么悲观,厌世。你说,你仿佛很了解它们的心思似的,或者说,你自己仿佛就是一粒浮萍似的,在静静地叙说着自己的想法。
真的,你不相信吗?你认真地问,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地泛着阳光的碎片。
相信,相信,怎么会不信呢?
记得你曾讲叙过那件事,那件古代诗人们从未曾发现过的情景。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雪花大朵地挥洒着,一把红花小伞飘过雪野,飘上小路,来到河边,你站住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讲到这儿时曾故意卖个关子,偏着脑袋天真地问。
是浮萍。你说。
在水之湄,几粒浮萍漂浮着,针尖大小,拖着一尾尾须根多绿啊,每一粒都有一份自己独特的绿:嫩绿、青绿、浅绿、墨绿……每一粒都好像一朵绿色的火花,灼人。雪花落下,一片片地落在这些绿上,融成水珠,而那绿透过水珠也依然闪亮,醉眼。那绿一丝丝渗入水珠中,水珠也沁出温润的碧色,水灵灵,嫩生生的,仿佛一颗颗翡翠珠子。
就是在那儿,你看到了浮萍们的追逐嬉戏。水波荡漾,浮萍们你碰我,我撞你,撞痛了闪开,不服气再来。那傻傻的样子顽皮极了。也是在那儿你听到了浮萍的叫声、笑声,那么地天真无邪,那才是生命本初的声音呢。
从此,你的心中总有一群浮萍在歌唱。
你说,如果你死了,真希望有人在墓碑上刻下这样一句话:一个能听清浮萍的声音的人。
望着水一样清澈的你,谁能相信你竟是一位身患绝症的女孩。
其实,你就是一粒浮萍啊,一粒嫩绿的浮萍!
你虽然已走了,走入时间的另一面,可那翠绿的声音现在仍在我生命深处叽叽喳喳地、咭咭咯咯地笑呢。它很圆,很亮,很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