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谁绑架了中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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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音乐是个圈子(8)

勋塔尔,德国南部一个美丽的乡村小镇。起伏有致的山丘,满目四野的宁静,夕阳下,碎花青草的山坡上,白的羊,黄的牛。怎一个美字了得!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上,难得看到有汽车经过,也十分难得听到汽车按响喇叭。路边不时跳跃的小田鼠,让我们既惊又喜且怕。远处送来了清脆悠扬的钟声,深深吸引着我们驻足眺望,山坳间一座古城堡和教堂现出了神奇而美丽的模样。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就是梦中的勋塔尔啊!旅途的辛苦劳顿顷刻间烟消云散。不远万里来到德国,来到勋塔尔,是来比赛的,也是来感受和学习的啊!学人,学景,学美丽,美丽使人进步!

后来半个月的时间,我们都是在美丽的古城堡里度过的。一日三餐全是自助式的西餐,不到第三天,我们就开始怀念上海的稀饭和油条了,直感叹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住宿的地方很宽敞,大红的房门,米黄的窗帘,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十字架,床头柜上有本黑底烫金字的《圣经》。走廊里,块砖铺设的地面上,有沙发、茶几和台灯。我感到这些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同同在房间练琴的时间里,我要不就坐在走道里的沙发上写东西,要不就爬到教堂对面的山坡上打个盹儿。

比赛分三组:第一组是小一点的孩子,叫少年组;第二组是不大不小的孩子,叫青少年组;第三组是大人组了,叫青年组。同同在第二组。经选拔,全世界各地来了五六十位选手,加上陪同的家长和伴奏老师,加上世界各地的评委和专家,小镇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中国参赛选手就孙同同一个人。到了德国,才知道俞丽拿老师也从上海抵达了勋塔尔,担任这次比赛的评委。俞老师十分惊叹我们有本事能找到勋塔尔这个地方。俞老师说:“出来是对的,经历很重要,孙同同参加了梅纽因比赛,参加了加拿大音乐桥,现在又来到了勋塔尔,这很好,很重要!”异国他乡,俞丽拿老师给了我们很多鼓励、指点和帮助。

我们在德国的行程和安排,牵动了无数国内人的心。跟国内的联系全是短信息,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为了传达准确,三是因为时差导致的晨昏有异。比赛第一天,给郑青老师发了则短信息:“郑老师,您好!孙同同第一轮抽的是北京时间2007年8月20日的晚上拉,她所在的组共计22个选手,孙同同第19个上场,这里吃住都不错,就是费用大了些,每天需要人民币1400元左右。请老师们放心,祝老师们快乐!”孙同同当时的专业老师是周彬佑老师,郑青老师是郑石生老师和周彬佑老师的女儿。

第一轮比赛,同同的演奏很投入很抓人,所有的观众都静静的,一动不动的。演奏结束后,许多先前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的人开始主动祝福问候我们了。德国选手维娜的老师特意约见了同同,说同同的技术和音乐已经很全面了,以前她也听过不少中国孩子的琴,普遍不怎么样,同同让她感到很意外。她鼓励同同到欧洲发展,还特意写了两个大师的名字给我们,要我们好好考虑一下。我和同同都很感动,很感谢。评委会主席让工作人员带话给我们,叫我们要有信心,同时欢迎孙同同随时到德国留学,做他的学生,我们笑着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那天,我和孙同同一起谈了很多,十分明确了再回上海时要做的两件大事情:一是学好英语;二是组建重奏组,重视室内乐。

第一组8个选手,第二组12个选手,第三组9个选手顺利进入第二轮比赛。好的孩子开始浮出水面了,荷兰男孩、波兰女孩、俄罗斯男孩和孙同同等都是第二组里很不错的选手。家长和选手间开始议论起比赛的复杂性了,说每个评委都有自己的关系户,评委会主席的学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我不怎么相信,可是当看到教堂内外评委们在三四个选手的陪同下散步的时候,我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准备第二轮的时候,同同感到伴奏老师的重视了。可是伴奏老师老是出错,同同有些担心。我对同同说:“她错你跟着错,你就错了,就丢分;她错,你不错,你能稳住,你就会获得加分;我们不能改变别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搞定自己。”

第二轮,同同拉《引子与回旋随想曲》时出错了,一出来就哭了,我只能强作欢颜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后来,很多家长和孩子经过同同身边时,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才渐渐相信自己:可能是真的瑕不掩瑜,拉得不错。日本评委也说同同拉得真的很棒。后来,走在走道上,就听到了后面比赛的选手在同同出错的地方不停地反复练习,我和同同都感到很好笑。再后来,我们弄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前只知道上场前不能随便洗手,洗了,就软了,软了就失去控制了。没有想到,这澡也是不能洗的,洗澡不就洗手了吗?太大意了!第二轮的失败跟上场前的洗澡有关系。出问题了,找到原因了,我们也就彻底释然了。

晚饭后,坚持带着同同出去转了一圈。教堂里管风琴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唱诗班的歌声让同同感动得泪流满面,我用相机给她来了个挂泪的特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到了晚上,原先此起彼伏的琴声,已经越发变得零零星星的了。比赛失利的选手已经有人撤退了,无望进入决赛的孩子也已经不再练琴了。比赛,其实真的很残酷啊!

最后,同同所在的组有6个人进入了决赛的第三轮。同同上场的时候,我特别的紧张。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紧张,紧张会传染,场上的女儿会感觉到的。终于拉完了,掌声很热烈,有人高声喝彩了。一出门,同同告诉我,她拉得很好,自己很满意,很紧张,但很有控制,能得95分。中国在德小提琴留学生陈曦小姐给同同一个热烈的拥抱。散步时,同同告诉我:“伴奏出了无数的错,险象环生,但我没有受她影响。”

第三轮,同同的成绩是第一名。评委会主席的学生第三轮都比较差,而前两轮都比较好。比赛第一名,是依据第三轮的成绩,还是三轮加起来的总成绩呢?比赛的复杂性此刻我才真正有了领教。比赛的结果迟迟没有宣布,评委们那天晚上开了很长时间的会议。所有的选手、家长和老师都在走廊上不安地等待着。不计其数的蝙蝠在廊里廊外飞来飞去,我和同同都有些害怕。终于等来了最后结果的宣布,评委依然坐在评委席上,家长和选手端坐在观众席上,钢琴旁的地毯上已经架设好了几架摄像机。俞老师的眼神告诉我们,同同不是第一名。陈曦小姐、维娜和维娜的妈妈开始了对同同的安慰工作。我们没有拿到第一名,我们获得了一把价值1500欧元的弓子,我感到比赛在用物质平衡我们的心情。后来,俞丽拿老师专门找到同同,“你这次拉得很不错,拉出水平了,‘贝多芬’没有完全掌握,这跟国内长期没有室内乐有关系,‘引子’一处慢了。心态要好,要能够经受得住失败。”

比赛结束了,同同参加了两次获奖选手的音乐会。观众长时间热情的掌声中,同同总得要返场三四次。波兰评委特意握着同同的手,以祝贺状拍了张特写带回去了。好几个评委都建议我们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不要随便耽误了前程。我虽然不太懂音乐圈子里的事情,但我感受到了方方面面对我女儿的关注和关心,我从他们的话语中、眼神里,渐渐地明白了我们过去学习小提琴的很多方面有待改进。音乐永远比技术重要!

离开勋塔尔时,已经很是依依不舍了。感谢美丽的勋塔尔,我们在您的怀抱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我们真的没有太多在乎名次和成绩。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进军柯蒂斯

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是全世界最顶级的音乐学院之一。它被中国的很多音乐学子们津津乐道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那是郎朗曾经读书学习的地方。考到柯蒂斯,是很多孩子的梦想。

同班同学中钢琴专业的方杰,在2007年的秋学期开始着手准备到美国留学的事情,女儿的梦想随即被点燃。对于做梦的孩子,我一向的做法就是鼓励他继续向前一步。于是,“柯蒂斯”成了孙同同魂牵梦绕的地方。

中提琴专业的刘宽知道了,很快也把考进柯蒂斯音乐学院当成了自己的主攻方向。其间,刘宽经历过很多次反复。我和孙同同一直给他们鼓劲打气。

2008年2月24日,方杰同学首先远征美国。一大早,我特意给他发了则短信息:“方杰先生,您好!祝福你们旅途愉快顺利,美国考学如愿!您是最棒的,我们都这样认为。知道不是力量,相信才是力量。相信自己吧!相信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征服所有的考官!期待您的好消息!问候您的父母!”方杰不知道我叫孙生龙,我在上海很长一段时间是习惯了被人喊“孙同同爸爸”的,所以,我的落款只能是“孙同同爸爸”。方杰显然很受鼓舞,随即发来信息,表示感谢。

就在同一天,我们感受到了来自学校有关方面的反对意见。很多孩子到美国考学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了,也谈开了。在这个学校读书,如果学生主动要求换专业老师,算得上是给老师的一个难堪的话,那么,一个个请假报考国外的学校,一定会伤到学校和很多老师的自尊。有领导明确表示了自己很生气的态度,“以前都是高二高三了才出去,怎么今年初三的孩子都往外跑了啊?”同一档期里,有五个孩子报考了柯蒂斯:钢琴专业两个,中提琴两个,小提琴一个。

方杰登机前,给我家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很紧张,简直不是去考学校,而是去下地狱。我听了很心痛。孩子毕竟还小了些,一个人闯荡美国,些许的害怕是正常的,一次旅行要考四个学校,明显是孩子难以接受的节奏。我跟方杰接触过好多次,他也经常来我家玩,去美国的很多表格也是我帮着一起填写的。方杰很可爱,很勇敢。他曾经玩笑式地表达了他的愿望和对我的尊敬,“要是我能有王晨雨的爷爷做爷爷,孙同同的爸爸做爸爸,那该多好啊!”

2月27日,我和孙同同也登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临行前,包括张霞秀、朱銮英、姚明、孙宏萍、吕锁宝在内的很多老师和朋友都给我们发来了祝福和鼓励的短信息。飞机上,女儿放下了座位上的小展板,摊开了笔记本,用水笔描绘出了对“照耀世界的自由女神”的无限敬仰。女神双唇紧闭,头戴光芒四射的冠冕,身着罗马古代长袍,右手高擎火炬,左手紧抱一部象征《美国独立宣言》的书板。女儿对美术对色彩的特别感觉,让我多少相信她在艺术上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天分的。随后的随笔,让我看到了女儿的成长:“又一次出国了,又一次坐上了飞机,似乎应该感到习以为常,但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期待。跟第一次不同的是,已经不再紧张,不再新奇。飞机上很干,连写字的笔都不怎么出油了,但这并不影响我自由思想的表达。这次旅行,我要结果,但更愿意享受过程,感受每一个点点滴滴,体会一切美好,欣赏微笑,展示微笑。很多事情不敢多想,走好脚下的路其实最重要。很多事情又不能不想,方向不对,越是勤奋就越是犯错。我不敢说我今后的发展一定能够顺利或者辉煌,但我相信我和我的爸爸一定能够始终保持一个快乐平和的心情去从容迎对一切挑战。那样的日子,是美好的,新鲜的,自热而然结出的果实是最甜美的。我要的就是这个。那就让我们快乐出发吧!”

到了纽约,然后到了费城,在柯蒂斯音乐学院附近的酒店住下。恢复体力,熟悉环境,到中国城买些很合女儿口味的饭菜,考前的准备工作井然有序。其间,每天都要给还在上海的刘宽和刘宽的爸爸妈妈发信息,传递情报,给予鼓励。刘宽的父母一直认为,孙同同考柯蒂斯没有一点问题,他们对自己的儿子一直信心不足。

费城时间3月1日下午同同走进考场。两个小时后,结果上墙,同同没有能够进入复试。我们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晴天一声霹雳,毁灭性的打击突然而至。

刘宽怎么办?刘宽现在还在上海,费城孙同同的一举一动都会直接影响他的信心和结果。痛苦需要时间来医治,给上海的信息一刻也不能耽误。随即,一则又一则热情洋溢的短消息发到了上海:孙同同第一轮考得很好,上海来的孩子实力就是不一样;你们要相信自己,刘宽真的很棒;后天参加复试,一定也不会有问题,祝福你们。

刘宽父子快乐上路了,他们由浦东国际机场飞往纽约的时候,我们已经伤心地离开了费城,也到达了纽约。提前13个小时就到了机场,等候回国的班机。

纽约肯尼迪机场,我和同同在二楼餐厅找了个临窗的地方坐下。正前方就是停机坪,远方是跑道和开阔的湖面。跑道上不停地有飞机起降。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洒满了大厅和我们眼前圆圆的大理石台面。刘宽父子的飞机晚上7点45分到达美国,我们的飞机在五个小时后离开美国,他们满怀期待地来,我们正伤心欲绝地归。这样戏剧性的情形,我和孙同同都感到有些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