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国学经典导读(全集)(中华诵·经典诵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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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左传(6)

“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不吊:不善。】,蔑死我君,寡【寡:这里的意思是轻视。】我襄公,迭【迭:同“轶”,越过,指侵犯。】我殽地,奸绝我好【奸绝:断绝。我好:同我友好。】,伐我保【保:同“堡”,城堡。】城,殄灭我费滑【殄(tiǎn)灭:灭绝。费(bī):滑国的都城,在今河南偃师附近。费滑即滑国。】,散离我兄弟【散离:拆散。兄弟:指兄弟国家。】,挠乱我同盟【挠乱:扰乱。同盟:同盟国家,指郑国和滑国。】,倾覆我国家。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殽之师。犹愿【犹愿:还是希望。】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即楚:亲近楚国。谋我:谋算我晋国。】。天诱其衷【诱:开启。衷:内心。】,成王陨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

“穆、襄【穆、襄:秦穆公和晋襄公。】即世,康、灵【康、灵:秦康公和晋灵公。】即位。康公,我之自出【我之自出:秦康公是穆姬所生,是晋文公的外甥,所以说“自出”。】,又欲阙翦【阙翦:损害,削弱。】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蟊贼【蟊(máo)贼:本指吃庄稼的害虫,这里指晋国公子雍。】,以来荡摇我边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犹不悛【悛(quān):悔改。】,入我河曲【河曲:晋国地名,在今山西永济东南。】,伐我涑川【涑(sù)川:水名,在今山西西南部。】,俘我王官【俘:劫掠。王官:晋国地名,在今山西闻喜西。】,翦我羁马【羁马:晋国地名,在今山西永济南。】,我是以有河曲之战。东道之不通【东道:晋国在秦国东边,所以称“东道”。不通:指两国断绝关系。】,则是康公绝我好也。

“及君【君:指秦桓公。】之嗣也,我君景公引【引:伸长。】西望曰:‘庶抚【庶:大概,或许。抚:抚恤。】我乎!’君亦不惠称盟【称盟:举行盟会。】,利吾有狄难【狄难:指晋国同狄人打仗。】,入我河县【河县:晋国临河的县邑。】,焚我箕、郜【箕:晋国地名,在今山西蒲县东北。郜(gào):晋国地名,在今山西祁县西。】,芟夷我农功【芟(shān):割除。夷:伤害。农功:庄稼。】,虔刘我边垂【虔(qián)刘:杀害,屠杀。边垂:边陲,边境。】,我是以有辅氏之聚【辅氏:晋国地名,在今陕西大荔东。聚:聚众抗敌。】。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使伯车来【伯车:秦桓公之子。】,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寡君:指晋厉公。】是以有令狐之会。君又不祥【不祥:不善。】,背弃盟誓。白狄及君同州【白狄:狄族的一支。及:与。同州:同在古雍州。】,君之仇雠,而我之昏姻也【昏姻:指晋文公在狄娶季隗。】。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吏:指秦国传令的使臣。】。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是用:因此。】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二三其德:三心二意,反复无常。】,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与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昭:明。昊:广大。秦三公:秦国穆公、康公、共公。楚三王:楚国成王、穆王、庄王。】曰:余虽与晋出入【出入:往来。】,余唯利是视【唯利是视:一心图利,唯利是图。】。不榖恶其无成德,则用宣之,以惩不壹【不壹:不专一。】。’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昵就:亲近。】寡人。寡人帅以听命【帅以听命:率诸侯来听侯君王的命令。】,唯好是求。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承宁:安定。】诸侯以退,岂敢徼乱?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不佞(nìnɡ):不敏,不才。】,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图:考虑。利之:对秦国有利。】。”

【译文】

夏天四月初五,晋厉公派吕相去秦国断交,说:“从前我们先君献公与穆公相友好,齐心合力,用盟誓来明确两国关系,用婚姻来加深两国关系。上天降祸晋国,文公逃亡齐国,惠公逃亡秦国。不幸献公去世,穆公不忘从前的交情,使我们惠公因此能回晋国主持祭祀。但是秦国又没有完成大的功业,却同我们发生了韩原之战。事后穆公心里感到了后悔,因而成全了我们文公回国为君。这都是穆公的功劳。

“文公亲自戴盔披甲,跋山涉水,经历艰难险阻,征讨东方诸侯国,虞、夏、商、周的后代都来朝见秦国君王,这就已经报答了秦国过去的恩德了。郑国人侵扰君王的边疆,我们文公率诸侯和秦国一起去包围郑国。秦国大夫不和我们国君商量,擅自同郑国订立盟约。诸侯都痛恨这种做法,要同秦国拼命。文公担心秦国受损,说服了诸侯,秦国军队才得以回国而没有受到损害,这就是我们对秦国有大恩大德之处。

“不幸文公去世,穆公不怀好意蔑视我们故去的国君,轻视我们襄公,侵扰我们的殽地,断绝同我国的交往,攻打我们的城堡,灭绝我们的滑国,离间我们兄弟国家的关系,扰乱我们的盟邦,颠覆我们的国家。我们襄公没有忘记秦君以往的功劳,却又害怕国家灭亡,所以才有殽地的战斗。我们是希望穆公宽免我们的罪过,穆公不同意,反而亲近楚国来算计我们。老天有眼,楚成王丧了命,穆公侵犯我国的图谋没有得逞。

穆公和襄公去世,康公和灵公即位。康公是我们先君献公的外甥,却又想损害我们公室,颠覆我们国家,率公子雍那个贼人回国争位,让他扰乱我们的边疆,于是我们才有令狐之战。康公还不肯悔改,入侵我们的河曲,攻打我们的涑川,劫掠我们的王宫,夺走我们的羁马,因此我们才有了河曲之战。往东方的道路不通,正是因为康公断绝了同我们的友好关系。

“等到君王即位之后,我们景公伸长脖子望着西边说:‘恐怕要关照我们吧!’但君王还是不肯开恩同我国结为盟好,却乘我们遇上狄人祸乱之机,入侵我们临河的县邑,焚烧我们的箕、郜两地,抢割毁坏我们的庄稼,屠杀我们的边民,因此我们才有辅氏之战。君王也后悔两国战争蔓延,因而想向先君献公和穆公求福,派遣伯车来命令我们景公说:‘我们和你们相互友好,抛弃怨恨,恢复过去的友谊,以追悼从前先君的功绩。’盟誓还没有完成,景公就去世了,因此我们国君才有了令狐的盟会。君王又产生了不善之心,背弃了盟誓。白狄和秦国同处雍州,是君王的仇敌,却是我们的姻亲。君王赐给我们命令说:‘我们和你们一起攻打狄人。’我们国君不敢顾念姻亲之好,畏惧君王的威严,接受了君王使臣攻打狄人的命令。但君王又对狄人表示友好,对狄人说:‘晋国将要攻打你们。’狄人表面上答应了你们的要求,心里却憎恨你们的做法,因此告诉了我们。楚国人同样憎恨君王反复无常,也来告诉我们说:‘秦国背叛了令狐的盟约,而来向我们要求结盟。他们向着苍天上帝、秦国的三位先公和楚国的三位先王宣誓说:我们虽然和晋国有来往,但我们只关注利益。我讨厌他们反复无常,把这些事公开,以便惩戒那些用心不专一的人。’诸侯们全都听到了这些话,因此感到痛心疾首,都来和寡人亲近。现在寡人率诸侯前来听命,完全是为了请求盟好。如果君王肯开恩顾念诸侯们,哀怜寡人,赐我们缔结盟誓,这就是寡人的心愿,寡人将安抚诸侯而退走,哪里敢自求祸乱呢?如果君王不施行大恩大德,寡人不才,恐怕就不能率诸侯退走了,我谨将全部意思都向君王的左右执行宣布了,望他们权衡怎样才对秦国有利。”

【师说】

秦桓公一方面与晋厉公订立盟约,另一方面又鼓动狄、楚攻打晋国。对此,晋厉公极为恼火,派吕相前往秦国绝交。吕相揭露了秦桓公所说的话——“我们虽然和晋国有来往,但我们只关注利益。”两国绝交后不久,便发生了战争。照吕相的说法,秦国及其国君秦桓公真的是十恶不赦了,岂止断交,就是亡国灭种都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这就是言辞的力量。他们追求的效果,是让听者确信不疑,从而达到某一目的。

比较一下可以发现,春秋战国时代的说客们虽是为了一己之利,但他们并非完全没有良心,也并非完全不讲道义。首先,他们绝对忠于自己的主子,即使肝脑涂地,也不会背叛主子。其次,他们有奉献精神。他们把自己的才华、天赋、技艺、精力,有时甚至是生命,都用在维护他们所属的国家利益上,绝对不会用来谋取一己的私利。

【知识卡片】

吕相,春秋时晋大夫魏锜之子。姬姓,吕氏(魏氏旁支),名相,谥号曰“宣”,故史称吕宣子。因吕氏出自魏氏,故以大宗本家氏号,亦称魏相。魏锜亦称吕锜,故魏相亦有吕相之称。一说因食邑在吕,故又称吕相。以擅长外交辞令著称。吕相自幼熟读经书,才华横溢,是晋国优秀的青年才俊。

【故事链接】

秦晋之好

秦穆公为求将来与中原友好,与当时力量强大的晋国联姻,向晋献公求婚,晋献公就把大女儿嫁给了他。后来,晋献公年迈昏庸,要立小儿子为国君,从而杀死了当时的太子申生。于是,另外的两个儿子夷吾和重耳,分别逃往梁国和翟国避难。再后来,夷吾得到姐夫秦穆公的帮助,做了晋国国君。但是不久,夷吾就与秦国失和,发兵攻打秦国,终遭惨败,还叫儿子公子圉到秦国做人质,这才将两国的关系修好。秦穆公为了联络公子圉,把自己的女儿怀赢嫁给了他。这在当时的社会来说,是一件亲上加亲的事,按理关系应该是很稳固的了。然而公子圉听说自己的父亲病了,外公家又被秦国灭亡,害怕国君的位置会被传给别人,就跑回晋国。秦穆公立即决定要帮助重耳当上晋国国君,便把逃到楚国的重耳接过来,把女儿怀赢改嫁给他。第二年,夷吾一死,公子圉就做了晋国君主,跟秦国不相往来。后来重耳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当上了晋国的新国君,成为有名的“春秋五霸”中的晋文公。重耳死后不久,秦穆公又借机打败已经成为中原霸主的晋国,也成了“春秋五霸”之一。

秦晋之好的意思是秦晋两国世代互相婚嫁,也叫做秦晋之匹、秦晋之偶、秦晋之盟、秦晋之约。现在泛指两家联姻。

成公十六年 晋楚鄢陵之战

【原文】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鄢陵:郑国地名,在今河南鄢陵。】。范文子【范文子:即士燮(xiè)。】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不振旅:军旅不振,意思是战败。】;箕之役,先轸不反命【先轸(zhěn):箕之战中晋军主帅。不反命:不能回国复君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邲(bì):郑国地名,在今河南郑州西北。荀伯:即荀林父,邲之战中晋军主帅。不复从:不能从原路退兵,即战败逃跑。】;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亟(qì):多次。】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惟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自:如果。】,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甲午晦【晦:夏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趋进【范匄(gài):范文子士燮的儿子,又称范宣子。趋进:快步向前。】,曰:“塞井夷灶【塞:填。夷:平。】,陈于军中,而疏行首【疏行首:把行列间的通道疏通。行首,行道。】。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轻窕:即轻佻,指军心轻浮急躁。】,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间:缺陷。】,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二卿:指子重和子反。相恶:不和。】;王卒以旧【王卒以旧:楚王的亲兵都用贵族子弟。】;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蛮军:指楚国带来的南方少数民族军队。】;陈不违晦【违晦:避开晦日。古人认为月末那天不适宜用兵。】;在陈而嚣【嚣:喧哗。】,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犯天忌:指晦日用兵。】,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楚子:指楚共王。巢车:一种设有瞭望楼的兵车,用以望远。】。子重使大宰伯州犁待于王后【伯州犁:晋国大夫伯宗的儿子,伯宗死后他逃到楚国当了太宰。】。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虔:诚。卜:占卜。】。”“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听誓:听主帅发布誓师令。】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

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苗贲(bēn)皇:楚国令尹斗椒的儿子。】,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国士:国中精选的武士。厚:指人数众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良:精兵。萃:集中。】,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复:《周易》的卦名。】,曰:‘南国蹴【南国:指楚国。蹴:窘迫。】,射其元王【元王:元首,指楚共王。】,中厥目。’国蹴、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译文】

夏六月,晋国军队和楚国军队在鄢陵相遇。士燮不想同楚军交战。郤至说:“秦、晋韩原之战,惠公未能整军而归;箕地的战役,主帅先轸不能回来复命;晋、楚邲地战役,主帅荀林父兵败溃逃。这些都是晋国的奇耻大辱!你也见过先君这些战事,现在我们躲避楚军,就又增加了耻辱。”士燮说:“我们先君多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狄、齐、楚都是强国,如果我们不尽力,子孙后代就将被削弱。现在秦、狄、齐三个强国已经屈服了,敌人只有一个楚国罢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国家内部和外部不存在忧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宁就必定会有内部忧患。为什么不暂时放过楚国,使晋国对外保持警惕呢?”

六月的最后一天,楚军一大早就逼近了晋军,并摆开了阵势。晋军军官感到了害怕。范匄快步走上前来说:“把井填上,把灶铲平,在自己军营中摆开阵势,把队伍之间的行道疏通。晋国和楚国都是天意所归的国家,有什么可担心的?”士燮拿起戈赶他出去,并说:“国家的存亡,是天意决定的,小孩子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浮急躁,我们坚守营垒等待着,三天之后楚军一定会撤退。他们退走时我们再出击,必定会取得胜利。”郤至说:“楚军有六个弱点,我们不要放过机会:他们的两个统帅彼此不和;楚王的亲兵都是贵族子弟;郑国军队虽然摆出了阵势,但是军容不整;楚军中的蛮人虽然成军,但不能布成阵势;布阵不避开月末这天;他们的士兵在阵中很吵闹,遇上交战会更吵闹。个人只注意自己的退路,没有斗志,贵族子弟也并非精兵,月末用兵又犯了天忌,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楚共王登上了高车,观望晋军的动静。子重派太宰伯州犁在楚王后面陪着。楚王问道:“晋军正驾着兵车左右奔跑,这是怎么回事?”伯州犁回答说:“是召集军官。”楚王说:“那些人都到中军集合了。”伯州犁说:“这是在谋议商量。”楚王说:“搭起帐幕了。”伯州犁说:“这是晋军虔诚地向先君卜吉凶。”楚王说:“撤去帐幕了。”伯州犁说:“快要发布命令了。”楚王说:“非常喧闹,而且尘土飞扬起来了。”伯州犁说:“这是准备填井平灶,摆开阵势。”楚王说:“都登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拿着武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听取主帅发布号令。”楚王问道:“要开战了吗?”伯州犁回答说:“还不知道。”楚王说:“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都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战前向神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