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间谍先生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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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用作证词(5)

汉利接过塑料袋,通过透明的薄膜,用台灯和放大镜来看这张新闻纸片。然后他坐直了身体。

“当然,这是从一张旧报纸上撕下来的。”他说。

“是啊,是很旧了。”麦卡锡说。

“是一份旧报纸。用来包住头上伤口的时候,已经是过期的旧报纸了。”汉利坚持说。

麦卡锡耸了耸肩。

“也许你是对的,”他表示同意,“这样的干尸,是无法判断其确切的死亡年份的,只能是合理地推定。”

汉利轻松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他宽慰地说,“拉金可能是随便抓来这张报纸,把它垫在抽屉或柜子里,留在那里多年没去动它。所以,报纸上的日期是一九四三年三月十三日。”

“尸体也是那时候的,”麦卡锡说,“我认为死亡时间是在一九四一到一九四五年之间。很可能与这张报纸上的日期只相差几个星期。”

汉利用一双眼睛瞪住了他,半天没有转动眼珠。“维奥莱特·玛丽·拉金夫人死于一九六三年八月。”他说。

麦卡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边重新点燃烟斗。“我认为,”他温和地说,“我们在谈论的不是一码事。”

“我是在说停尸所的那具尸体。”汉利说。

“我也是啊。”麦卡锡说。

“拉金和他老婆是一九五四年从伦敦抵达这里的,”汉利缓慢地说,“他们买下梅奥路三十八号的房子,原先的房主和住户在头一年死了。拉金夫人被认为是在一九六三年八月丢下丈夫离家出走的。昨天在拆毁那座房子时,我们发现她的尸体被砌在一道假墙里面。”

“你并没有告诉我,拉金夫妇在那座房子里住了多长时间,”麦卡锡合理地指出,“你要我对一具干尸进行病理检验。这个我已经完成了。”

“但尸体已经干化了,”汉利坚持着,“在那样的情况下,死亡时间的范围肯定是很大的吧?”

“但不会有二十年。”麦卡锡平静地说,“那具尸体根本不可能活过一九四五年。内脏的检验是不容置疑的。当然,可以对袜子进行分析,还有报纸,但如你所说,那两件物品在使用的时候可能已经是二十年以前的旧物,可是头发、指甲和内脏器官,这些是不会搞错的。”

汉利感觉像是大白天在做噩梦。在一九五一年英式橄榄球三连冠的最后一场比赛中,他使出浑身力量突破英格兰队的后卫,向着球门线冲去。就在他快要抵达时,球从他手中滑落了。他奋力去抓,但没能抓住……

他回过神来。

“除了年份,还有什么?”他问道,“这个女人矮矮的,大约五英尺三英寸。”

麦卡锡摇了摇头:“对不起,即使在一道砖墙后面过了三十五年,骨头也是不会改变长度的。她的个头在五英尺十英寸到十一英寸之间,瘦瘦高高的。”

“黑色卷发?”汉利问道。

“直发,姜色的,依然长在头上。”

“她死去的时候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不,”麦卡锡说,“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而且生过孩子,是两个,我敢说,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还做过引产手术。”

“你的意思是说,”汉利问道,“从一九五四年起,他们一直坐在客厅里,与被砌在墙里的一具尸体只相距六英尺,直至维奥莱特·拉金出走,拉金独自度过最后的十五年?”

“肯定是的,”麦卡锡说,“在那样温暖的环境下,一具尸体很快就会干化。干化状态的尸体是不会散发异味的。假定她确实如我所认为的,在一九四三年被害,到一九五四年的时候,尸体早就与我们昨天发现她时完全一样了。那么,一九四三年的时候,你的那位拉金在什么地方?”

“在西里西亚的一个战俘营里。”汉利说。

“那样的话,”教授边说边站了起来,“他没有杀死这个女人,也没有把她砌在壁炉旁边的墙里面。那么,谁干的?”

汉利抓起内线电话拨通刑侦队,接听的是年轻的警长。

“一九五四年以前,”他故意问道,“梅奥路三十八号那个死掉的房主和住户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长官。”年轻人回答。

“他在那里住了多长时间?”

“我没有记录下来,长官。但我记得以前的住户在那里居住了三十年。他是一个鳏夫。”

“他当然是鳏夫了,”汉利厉声说,“他叫什么名字?”

一阵停顿。“我根本没有想到去问名字,长官。”

两个小时后,老头被释放了,他是从后门离开的,以防前面的门厅里有记者守候。这一次,没有警车,也没有陪同。他口袋里揣着一份民政局招待所的地址。他一句话也没说,拖着脚步走过人行道,走进钻石小区内的街道。

在梅奥路,环形栅栏的那个缺口——也就是原先房子所占的地方——已经合拢了,把整个停车场都围了起来。在这个范围内,原先房子和花园所在的位置,已被浇上一层平整的混凝土,等待着最后的干燥。渐浓的暮色中,那位工头和两名工人一起,在混凝土地面上走来走去。

工头不时地用钉有铁掌的靴子后跟跺着地面。

“肯定已经干了,”他说,“老板让今晚搞完,铺上沥青。”

在路对面的废墟里,有一堆篝火在燃烧着,最后一批栏杆、楼梯、屋架、天花板、橱柜、窗框、房门、残余的栅栏、旧茅坑和鸡窝,都被扔进了火堆里。但即使在火光下,工人也都没有注意到在栅栏外面凝视他们的那个老头的身影。

工头巡视完这片新浇筑的长方形混凝土地面,走到另一头去,到了原本是后栅栏的地方。他低头去看脚下。

“这是什么?”他问道,“这不是新的,这是旧的。”

他指的地方,是一块六英尺乘两英尺的混凝土板。

“这儿以前是鸡窝。”一个工人回答说,上午是他在手工浇筑混凝土。

“你没有在这上面浇上新的混凝土?”工头问道。

“我没有。再浇上去会使这块地方升高。如果我浇了,铺上沥青后,这里会鼓起一个大包的。”

“如果这里发生地面塌陷,老板就会让我们返工,而且要承担损失。”工头阴沉地说。他走过去几步,拿来一根沉重的铁棍。他把棍子高高举过头顶,向那块旧混凝土板重重地砸下去。铁棍弹了回来,工头哼了一声。

“好吧,是够结实的。”他承认说。他转向等待着的推土机,招了招手:“把这里填上,迈克尔。”

推土机的推铲降下来,挪到了冒着热气的沥青堆后,开始向这座发烫的小山推去。沥青堆就像一团又湿又软的糖浆,流向已经浇筑了混凝土的长方形地面。几分钟后,这块地面就已经由灰色变成黑色。随后,沥青被摊铺平整,等待推土机后面的压路机完成最后的工作。天空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时,工人们纷纷回家去了,停车场工程终于完工了。

栅栏外面,老头转身拖着脚步走开了。他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第一次露出微笑,这是一抹悠长、愉悦的微笑,是彻底轻松和宽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