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简·爱(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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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劳埃德先生开导我之后,又因为听见了白茜和阿博特的对话,我的情绪渐渐好转了起来,觉得生活和未来充满了希望,看来现在的这种情况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转变了。我在心里默默期盼着、等待着。但是,这个让我看到新生活希望的变化却迟迟没有到来。一天一天过去了,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可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件事却不再有人提起。有时里德太太见到我,也仅仅只是用冰冷的眼光打量我一番,从不跟我多说一句话。自从我那次晕倒以后,里德太太就在我和她的孩子们之间划定一条非常清楚明朗的界线。她规定我只能自己独自睡在一个小屋里,并且强迫我一个人吃饭,而且我平时也只能在婴儿室里待着,但是我的表兄表姐妹们却可以在起居室里玩耍。里德太太没有流露出一点点准备送我上学的意思。但是,我却本能地觉得,里德太太不会允许我长期和她还有她的孩子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因为她现在看我的眼神比以前更要嫌恶,更要无法克制的冷漠。

伊丽莎和乔治伊娜看来是得到了里德太太的叮嘱,她们最近都很少跟我说话;但是约翰还是一见到我就要辱骂我,居然有一次还想动手欺负我,我立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没命地反抗他,他吓得只好停了手,连忙逃走了,一边跑还一边骂我,硬说我把他的鼻子打破了。我的确是用拳头上的指关节在他的鼻子上狠狠来了两下,但是却不知道那两下砸得重不重,我估计是没有什么事情的,顶多是我的表情吓到了他,反正我真恨不得乘胜追击,再狠狠地给他两下子,可惜他已经跑到了里德太太身边。我听见他对他的妈妈哭诉说:“那个讨厌的简·爱像只疯狗一样扑到我身上……”但是里德太太却一反常态,大声粗暴地喝住他说:

“约翰!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别在我面前提到她。听着,你以后也不许靠近她。她根本就不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还有你的妹妹都不要理她!”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俯身趴在栏杆上喊起来:

“别得意了,他们才不配跟我来往呢!”

里德太太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她听到我的话,以最快的速度奔上了楼梯,像一阵旋风一样一把将我拖进了婴儿室,使劲按在小床上,大声威胁我,让我这一整天不得离开这张小床,不许再说一个字。

“你觉得要是里德舅舅还活着,他看见你这样会怎么说?”巨大的愤怒迫使我不假思考就脱口而出心中一直存在的这个疑问。

“你说什么?”里德太太恶狠狠地望着我,压低了声音问道。她那双一向冷酷无情的眼睛好像表现出了一种恐惧的神情。她慢慢放开我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住我,好像不清楚我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魔鬼。我当时已经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说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好好看看吧,我的里德舅舅天天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脑子里的那些坏念头他也都知道,我父母也在盯着你。他们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折磨我,知道你想弄死我。”

里德太太很快就恢复了刚冲进来时的神气,她抓住我的衣服使劲摇晃这我,而且还给了我好几个耳光,最后她打累了,便撇下我走了。白茜对着我絮絮叨叨说了一个小时,她说在她所知道的被寄养在别人家的孩子中,还没有我这样的孩子,这么邪恶,这么任性霸道。她讲出来的理由充分得根本不容我辩驳,而我此时也没有心情和她争执,因为这时在我心中只有满腔的恨意。

十一月过去了,十二月也过去了,连一月份都快过去一半了,盖茨海德府还像以前那样,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圣诞节和新年。当然,这些欢乐场面是肯定要把我排除在外的。我唯一能分享到的就是站在一旁参观伊丽莎和乔治伊娜每天不同的节日盛装,那些薄纱礼服,那腰间宽宽的红带子,那一头优雅的鬈发,还有傲然走到楼下起居室里的身姿;那悦耳的用钢琴和竖琴弹奏的乐曲,还有管家和仆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人们在客厅里喝茶时杯盘碰撞的叮当声,从起居室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和笑声。我决定了,我要回到婴儿室去,虽然在那里让我感到很孤独,很寂寞,但是我却不痛苦。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陪那些所谓的客人,因为即使我到了他们面前,也很少有人会注意我。假如我可以在白茜的陪同下好好地静静地度过一天,而不必忍受里德太太厌恶的眼光,不必跟一屋子虚伪的女士先生们在一起,那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太幸福了。可是,通常白茜在把她那两位年轻的小姐打扮好之后,都要到厨房去凑热闹,每次还都要把蜡烛也一起拿走。我只好抱着我的木偶玩具,呆坐在床上,一直坐到壁炉里的火苗渐渐变弱。等到炉火的余烬变成暗红色,我赶紧脱掉了上衣和裙子,钻进被窝,借此来躲避黑暗和寒冷。我喜欢抱着娃娃睡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很安全,很温暖。人总是要有个喜爱的东西才好,既然没有更有价值的东西让我寄托爱心,我只好疼爱这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尽管它的颜色早就褪掉了,浑身上下破旧得像个稻草人,但我还是很喜欢它。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把满腔柔情都倾注在这么一个没有生命的小玩偶上,甚至还曾经天真地以为它其实是有知觉的。只要能把它裹在睡衣里,只要它安安稳稳地安顿在我温暖的被窝里,我就会感到很快乐。

等到那些客人都走了,白茜才从厨房回来,但一般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当然,偶尔有时候白茜也会回来取个顶针或剪刀什么的,要不就是给我送来一块小面包或一块干酪饼。我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就坐在床边望着我。等我吃完,她就很细心地替我把被子掖好,然后亲吻一下我的额头说:“晚安,简小姐。”每当白茜这样亲切、和蔼地对我的时候,我都会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最仁慈的人了。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永远待我这样好啊!她以前就经常把我推来搡去,有时还会咒骂我,要么就是叫我做一些干也干不完的活儿。现在想起来,白茜一定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女子,因为她做什么好像都很得心应手,尤其是她很会讲故事,至少我听了她讲的童话觉得她很了不起。我记得那时候的她很漂亮,很苗条,一头乌黑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肤色也很白。但是我总觉得她的脾气有点暴躁,而且没有正义感,有时候对我很好,有时候对我就很凶。但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她是盖茨海德府里最好的人,在这里我最喜欢她。

一月十五号那天上午九点钟的时候,白茜正在楼下的餐厅吃早饭,我的那几位表兄表姐妹还没有正在梳洗打扮。伊丽莎已经戴好了帽子,正在穿一件看起来很暖和的大衣。她每天早晨都要到外面去喂她养的鸡,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她还喜欢把母鸡产下的鸡蛋卖给老管家,然后把卖得的钱攒起来。我觉得她从小就有做生意的天赋和才能,还有一种非常疯狂的攒钱的嗜好。这种才能和天赋不但表现在她养鸡、卖鸡蛋上,也表现在跟花匠锱铢必较,为花的块根、花种、花枝的价钱争执上。里德太太曾经叮嘱过花匠,凡是小姐花坛上出产的所有花卉,只要她肯卖,他就得买下。在伊丽莎看来,只要能赚大钱,就算把她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卖出去都可以。至于她卖东西所得到的钱,她总是妥善地保存好,不是用破布就是用旧卷发纸包起来,然后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僻静角落里。但是,有几次被仆人发现了,伊丽莎害怕她的这些财宝会被人偷去,于是才将它们交给里德夫人代为保管。

乔治伊娜当时正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梳头发,等梳好后,还把假花和褪了色的羽毛插到了发鬈上,这些东西都是她无意间在废弃的阁楼上的一个抽屉中发现的。而我当时正在整理床铺,白茜又给我布置任务了,要我在她回来之前必须把被子和床整理好。白茜现在经常把我当做一个保姆使唤,什么整理房间、擦桌子、叠被子、叠衣服、整理散乱的画册和玩具之类的家务都吩咐我去做。我正在擦拭窗台上的玩具,突然,乔治伊娜大声呵斥我,叫我不要动她的东西。我赶紧停了手,不再收拾。不做这些工作,我就没有了其他任务,我无聊地站在窗台前,对着玻璃上凝结的霜花哈气,弄出一片清澈的部分。从这一小片玻璃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物。外面的气温真的很低,这也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庄严肃穆。

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盖茨海德府的看门人那破旧的小屋还有通向外面的马车道。我赶紧又连续哈了几口气把玻璃上的银白色图案擦干净,以便我能够更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色。这时,盖茨海德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辆马车踢踢踏踏地驶了进来。我冷漠地望着这一切,望着它沿马车道驶向园内。在盖茨海德府,就算不是节日也有很多马车光顾这里,但是这其中却没有哪一辆车能带来让我感兴趣的客人。马车停在房门前,门铃声响了起来。女仆去看门迎接客人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我茫然地把注意力转向一只饥饿的小知更鸟,它朝着我飞过来,最后落到紧邻着房子墙壁的一根已经没有叶子的樱桃树枝上,饿得啾啾叫个不停。我赶紧去找了点早餐剩下的的面包,准备用手撕碎撒在外面的窗台上。这时,白茜毫无预警地奔上楼来,闯进了婴儿室。

“简小姐,你站在那儿是干什么呢?快,把你身上的围裙脱掉。今天早上你有没有洗脸?”我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对于我来说,赶紧把小知更鸟喂饱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使劲把窗户往上抬了抬,窗户开了,我抓起面包屑撒在外面的窗台上。做完这件事情,我一边关窗子一边回答白茜:

“还没来得及呢,我刚刚打扫完。”

“你简直太粗心了!你都没有洗脸就站在那儿干什么呢?看你的脸蛋红红的,好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你打开窗户干吗?”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费心回答她的这些问题,因为我看白茜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猜想就算我回答了她也没心情听,更没时间听。她不理会我充满疑问的表情,径直把我拉到洗脸盆架跟前,让我的脸和手好好地受了一顿无情的搓擦之苦,幸好这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洗干净脸,她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我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解掉我身上的围裙,拽着我来到楼梯口,催促我马上下楼,说有个人已经在餐厅等我了。

我本来想问问白茜到底是谁要见我,还有里德太太是不是也在那儿,但是没等我开口,白茜就急匆匆地回去了,还把婴儿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我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满心的疑问缓缓地向楼下走去。我大概有三个多月没有下楼了,被关在婴儿室这么长时间,餐厅、客厅之类的地方在我看来已经变得十分可怕了,我不想踏进去,更害怕踏进去。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门厅里,面前就是餐厅了,我站在了门前,害怕得浑身直哆嗦。现在你应该知道那种备受折磨的日子给我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压力了吧!那些不公平的惩罚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胆小鬼。我既不敢转身回到婴儿室,也不敢往前走进餐厅。我心里惶惶不安,不停地在犹豫到底是要进去还是回婴儿室,就这样,我在客厅里站了足足有十分钟。突然,餐厅里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我别无选择,只能进去。

我心里不禁有些纳闷,到底是谁来找我呢?在这个地方,还有谁会来要求见我呢?由于太紧张,我的两只手使劲地转动门钮,但是不知道是我的力气太小,还是它太紧了,我转动了半天也没弄开,而此时我更害怕的是,餐厅里不仅有要见我的人,还有里德太太,我可不想看见她。门把手转动起来,门打开了。我对着里面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抬头望去,只见我面前立着一根黑黑的柱子!至少当时我猛地一看,就是这种感觉。但其实他是个人,一个高大如柱子一般的人。

里德太太还是坐在她以前经常坐着的那个地方——壁炉边。她朝我做个手势,意思是要我走近一点。我向她的方向走去,停在了她面前不远处。里德太太向那个石雕般的陌生人介绍道:“就是这个小姑娘,我就是为她向你提出申请的。”

那个男人把目光投向我,两道浓眉下的一双善于探究的灰眼睛闪亮着,他把我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声音问道:“看起来她的个头不大。你几岁了?”

“十岁。”

“有这么大?”他有些怀疑。接着,他问我:“小姑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简·爱,先生。”

说出这几个字,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五官长得都很大,整个人的身体轮廓显得很生硬、很刻板、很严肃。

“哦,简·爱,看起来你这个孩子还不错,你是个好孩子吗?”

这个问题简直把我难住了,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他。因为在我周围生活过的人都对这个问题持不同看法。里德太太的表情很丰富,她摇了摇头,充满无奈地说道:“我看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尽量少说的好,布罗克赫斯特先生。”

“听到这样的话,我感到很遗憾!我想我必须要跟她谈谈。”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坐在里德太太对面的一把扶手椅上,盯着我说道:“上这儿来,孩子。”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好。我那时才发现,他长着怎样一张大的面孔啊!现在,我跟这张面孔差不多在同一个高度上了!好大的鼻子!好大的嘴巴!好大的两排龅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