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急忙示意李小男把门关上,然后便迅速地拨打电话。可是他越着急,唐山海家的电话就越是没有人接。看着陈深的样子,李小男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她不敢吭声,紧张地看着陈深。
徐碧城洗好头,终于接起电话的时候,陈深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谢天谢地,你还在。”
徐碧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她只是愣愣地问:“怎么了?”
陈深却完全没有时间和他解释,只是急切地对她说:“你马上走,去贝勒路福煦村68号找房东,就说要301房陈先生家的钥匙。”
此时徐碧城已经从陈深的语气中听出了危险。她眉头一皱,“是不是出事了?山海呢?”
但陈深却根本没时间回答她,他只说:“别问了。马上走,一分钟也不准耽搁。”
挂了电话的徐碧城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楼梯。也就是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她回头从窗口看到,一辆汽车已经驶到了家门口,两名着黑色便衣的日本宪兵从车上下来,径直向她家走来。
徐碧城终于惊恐起来。
可是另一边的唐山海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他到达和苏三省约定的饭店,还没走进饭店,便被两个日本便衣宪兵从后面上前迅速制住他。他还没掏出枪来,已经被人用黑色布袋套住了脑袋,反手铐住,枪亦被人卸下。
唐山海奋力挣扎,“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
可惜无人回答他的问题。最终他还是被日本宪兵拖上了一辆刚刚驶到饭店门口的黑色轿车。唐山海知道叫喊无用,变得安静下来。
头上戴着黑布套的唐山海被日本便衣宪兵丢进了牢房。他摔倒在地,有人摘掉了他头上的黑布套,接着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影佐。
唐山海吃惊地看着对方,“影佐将军?”
影佐将军冷笑地看着唐山海,将一顶礼帽戴到他的头上,冷冷地说:“‘熟地黄’先生,幸会。”
听到影佐的话,唐山海的背心升起一股凉意,面如死灰。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唐山海面对影佐将军的时候,陈深也在面对着苏三省。在行动处的会议室里,毕忠良坐在桌首,苏三省和陈深分别坐在会议桌两端的第一个位置。
毕忠良冷笑地看着苏三省说:“几天不见,苏所长越来越能耐了。封锁行动处?你凭什么?”
“毕处长少安勿躁。等你看完这样东西,自然知道我是凭什么了。”苏三省说着将那张从交通员礼帽里取出的纸条,从桌上推到毕忠良面前。
毕忠良垂下眼帘,迅速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所有各地抽调抵沪人员务必于明晚八点前赶到八里桥路97号。
苏三省解释说:“这是我之前在新到任的军统上海区交通员身上得到的情报。毕处长一定猜不到,跟这位交通员接头的人是谁。“毕忠良冷冷地问:“谁?”
陈深已经明白是唐山海暴露了,果然,他听到苏三省吐出了三个字:“唐山海。”
毕忠良吃惊地看着苏三省,他完全不敢相信,呆了一会儿才开口:“他现在在哪里?”
“影佐将军会好好招待他,会问一问他是如何一次次逃脱毕处长的追查,在行动处潜伏至今,并且兴风作浪的。”这一次换成苏三省冷笑了起来。
听着苏三省的话,毕忠良的脸色立马铁青了起来。
陈深看了毕忠良一眼,他当然明白,这对毕忠良来说意味着失职。
所有在座的人都显得十分不安。外面传来狼犬阿四的叫声,会议室却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苏三省继续开口说:“对了,刚才毕处长问我凭什么封锁行动处。我来告诉你,我给那位交通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张字条,让他们今天下午三点去大方旅社302包房。噢,到时候还要请行动处协助我前往那里,来一个瓮中捉鳖。”
毕忠良冷冷地看着他,“祝贺你苏所长,你又要立大功了。”
“谢了毕处长。为免行动处里还有唐山海的同伙试图通风报信,在下午三点之前,请诸位都留在行动处喝茶,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电话线也会暂时切断。这也是影佐将军的意思,毕处长没意见吧?”说完,苏三省挑衅地看着毕忠良。
“当然,行动处自当配合梅机关的一切行动。”毕忠良的脸色难看起来。
苏三省却笑了笑说:“果然识时务。毕处长,我欣赏你。”
而毕忠良已经沉着一张脸站起身来,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苏三省说完看了陈深一眼,陈深也面色平静地看着苏三省。在毕忠良出去以后,陈深也打算离去,却被苏三省喊住了。
苏三省走到陈深面前看着他说:“陈队长对于唐山海是‘熟地黄’这件事,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陈深笑了笑,“在76号下属的任何单位,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习惯了就好。”
“是啊。不过唐山海既然是‘熟地黄’,徐碧城跟他肯定是一伙的。陈队长对徐碧城不可能不关心吧?”苏三省直勾勾地看着陈深。
见陈深没有说话,苏三省得意地笑了,“你骗得了小男,骗不了我。挖出萝卜带出泥,我不信唐山海和徐碧城跟你没关系。哈哈哈……”苏三省说完,得意地笑着转身走开。
陈深平静地望着苏三省的背影,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他走回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格瓦斯,打开一饮而尽。李小男关上房门,担忧地看着陈深,“你没事吧?”可是陈深却只是平静地喝着格瓦斯,沉默不语。
李小男急了,“真不能出去了?那碧城会不会有事?”
陈深依旧不说话。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有什么可做的?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做啊!”
陈深看着李小男,犹豫地皱起了眉头,“我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对于影后来说,哪有冒险这回事?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李小男认真地看着陈深。看着李小男,陈深知道,其实李小男是目前他唯一的赌注。
交代完一切以后,陈深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格瓦斯,来到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毕忠良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酒精炉正温着搪瓷杯里的黄酒。
陈深瞅了毕忠良一眼,装模作样地把格瓦斯瓶子对准他说:“毕忠良先生,我是《中华日报》记者陈深,请问您对唐山海是军统卧底这件事怎么看?行动处屡次抓虫无果,是否有失职之嫌?”
毕忠良瞥了陈深一眼,“你这是替苏三省来羞辱我的?”
陈深收回了瓶子,恢复了正色,“你没面子,我又能有什么好处?怎么样?考虑一下,辞职跟我回去开剃头铺子得了。”
毕忠良端起已经渐热的搪瓷杯,吹着热气喝了一小口黄酒,“除掉对苏三省的嫉妒,其实我应该高兴。”
毕忠良的话让陈深愣了一下。
毕忠良说:“相比一心立功的苏三省,‘熟地黄’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我不这么看。‘熟地黄’或许想要情报,但他未必多么想要你我的性命。而苏三省这只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老虎,反咬我们一口。他可是个有仇必报之人。”陈深说。
毕忠良冷笑了一下,“他想咬,我就能伸出脖子任他咬了?我有的是耐心慢慢陪他玩。”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扁头的喊声:“喂喂,李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呀!李小姐?”
陈深一惊,迅速走了出去,毕忠良亦跟出。
陈深刚走出毕忠良的办公室,就看到苏三省也走出了会议室。只见他一脸关切,显然他也听到了扁头的喊声。
苏三省吃惊地看着陈深问:“小男怎么在这儿?”
陈深不理苏三省,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跑去,苏三省也急忙追去。
他们刚进门,就看到面色煞白的李小男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呻吟,手捂着胃部,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