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迅速扑到李小男身前,着急地问:“小男,你怎么了?”
李小男满头大汗地捂住胃部,嘴里只有哀号:“疼死我了!”
“我送你去医院!”陈深说着,抱起李小男就欲走,一转身却看到苏三省挡在了办公室门口。
“陈队长,下午三点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这里。”苏三省冷冷地对他说。
陈深吼了起来,“没看到小男疼成这样吗?必须马上送她去医院。”
这时候李小男也微睁了一下双目,艰难地向苏三省伸了伸手,悲痛地说:“苏队长,救我。”
苏三省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他看到李小男已疼得满头是汗,浑身颤抖,确实不像装的。
扁头也向苏三省哀求:“哎呀,苏队长你开开恩吧!这是要出人命的呀,你防谁也不用防李小姐的呀!她又不是我们处里的人。”
苏三省终于软下心来。但是他盯着陈深说:“你不能离开,我送她去。”说完苏三省一把从陈深手中抱过李小男就往外走。
扁头却不愿意了,他看着陈深说:“哎,头儿,李小姐是你老婆,怎么好让他抱的?你明知道……喂喂,回来。”
陈深打断扁头,“难道要看她疼死在这里?”
扁头捂嘴不再说话,看了看陈深,还是憋不住加了一句,“头儿,你真大方。”
陈深目送苏三省抱着李小男走下楼。李小男回头向他投去凝重的一瞥,似有千言。这一切都被站在走廊上的毕忠良看在眼里,虽然他始终没有做声,但他望向陈深的目光分明是意味深长的。
苏三省抱着李小男,小心翼翼地走在楼梯上。他心疼地对李小男说:“小男你忍着点。我们马上去医院。”
李小男微微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苏三省心中的怜惜之心油然而生,脚步也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加重李小男的疼痛。
毕忠良和陈深并排站在走廊上,看到阿强驾着一辆小汽车在办公楼前停下,另一名特务打开了车门。苏三省抱着李小男上了车,他们目送汽车驶出了行动处大门。
毕忠良抬头看了一下天,发现乌云密布,整个行动处的上空被一大块黑色笼罩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陈深平静地回应,“好像每次苏三省立功的日子,都会下雨。”
毕忠良冷笑了一声,返身回了办公室。
陈深望着远去的小汽车,内心默默祈祷。那时候,雨点忽然开始肆无忌惮地落下来。
雨开始下的时候,同仁医院的走廊里,躺在移动推床上的李小男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她正被护士推往急诊室。
一旁的苏三省一直握着她的手,心疼地对她说:“你忍一忍,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李小男虚弱地睁眼,无力地说:“你去忙你的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正事。”
苏三省却温柔地对她说:“你就是我最大的正事。”
但他的话刚说完,李小男便被推进了急诊室。护士朱海燕在说完“请在外面等候”以后,拉过一道屏风,将苏三省他们全都挡在了外面。苏三省看着屏风,眼中满是关切。
阿强关心地问苏三省:“所长,您不回去吗?”
苏三省想了想便坚定地说:“行动处有涩谷看着,谁也走不了。我就在这里守着,绝不能让消息从这里走漏。”
而此时急诊室里,李小男在医生诊断时痛得哇哇大叫。被护士打了药以后,她才有了一丝力气,终于好转过来。
李小男的痛并不是装的,因为先前她在陈深的办公室里喝了一大杯浓浓的绿茶。作为一直有胃炎在身的病号,绿茶对她而言是最致命的东西。自从十年前喝了绿茶差点没痛晕过去,今天是她头一次再喝。
这次她是为了陈深彻底豁出去了。
朱海燕从外面拿着药重新跑回来的这段时间,李小男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疼到辗转反侧,汗水湿透了她额前的头发。
虽然只有她一个被疼痛折磨,但其实煎熬的却不只她一个人。
办公室里的陈深枯坐着等待消息,眼睛焦急地注视着表。唐山海已经暴露,他会供出自己吗?徐碧城又能否逃脱苏三省的魔爪?已经被送往医院的李小男又能否顺利送出情报?一切的一切,都像一颗颗未知的定时炸弹,不知会在何时将他炸得粉身碎骨。而除了听天由命,此时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后来他干脆坐起来,走进内屋,拉开被子,躺到床上睡起觉来。
而正焦急地在急诊室门外踱着步的苏三省也不轻松。他深知成败在此一举,看似极大赢面的局面如若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被隐蔽在暗处的敌人翻盘。他绝不能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同样煎熬的还有毕忠良。他坐在办公室里,酒也喝不下了,正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滚烫的白开水,有细汗从他额上冒出来。
毕忠良心中雪亮,李小男突然发病十分蹊跷。虽然他不知道陈深在筹划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陈深在做小动作,而且极有可能成功。但他一点也不想拆穿陈深,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苏三省在此次抓捕中大获全胜,他就会在76号被彻底弃用。
还有在梅机关的牢房里同样独坐的唐山海。他深知自己再难脱身,此时唯有默默祈祷徐碧城能侥幸脱险。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玻璃,雨,好像下得越来越大了。
护士朱海燕将昏睡中的李小男推出了急诊室,焦急等候在外的苏三省迎上来。
他担心地朝李小男高喊:“小男。”
可是推车上的李小男却双目紧闭,脸色雪白,一动不动。
朱海燕示意苏三省轻声,并且解释说:“李小姐得的是急性胃炎。我已经帮她注射了盘尼西林,吃了止疼药,让她睡一觉,应该就无大碍了。”
苏三省这才放下心来。交代阿强他们守在医院照顾好李小姐后,他看了看表,迫切地赶回了行动处。
那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做。
一声哨响,行动处所有队员冒雨齐集。涩谷带队的日本宪兵小分队也已列队待命。
三辆篷布军车停在院子里。陈深与毕忠良站在办公楼的门廊下,望着从医院赶回来的苏三省在雨里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下午二点半。
随着苏三省一声令下,行动队员们分别上了两辆篷布军车。
苏三省走到涩谷身边,也向他请示:“涩谷队长,请出发吧!”
于是在涩谷的指挥下,日本宪兵也上了第三辆篷布军车。
做完这一切后,苏三省特意走到门廊前对毕忠良说:“多谢毕处长将行动处队员借我调遣。”
毕忠良冷冷地回:“影佐将军的命令,自当遵从。”
苏三省不以为然地微笑了一下,“那么就请毕处长等我凯旋的消息,回头到了影佐将军面前,我一定会替毕处长多多美言的。”
毕忠良阴沉着脸,“多谢。”
陈深关心的却是李小男,所以他着急地看着苏三省说:“小男现在怎么样?”
“李小姐那边我会照顾好,不劳陈队长费心。”苏三省说完笑了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转身走入雨里。
看着苏三省远去的背影,陈深狠狠地对毕忠良说:“一个人得势是他的本事,但一个还没怎么得势却嚣张的人,咱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一记闷棍?”
但是他没有想到毕忠良却给了他一记闷棍,因为毕忠良说:“李小男是你打算给他的闷棍吗?”
陈深瞟了毕忠良一眼,讪笑了一下,“就知道瞒不过你。”
“哼。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毕忠良显得有些不满。
陈深笑了笑,“除了瞒不住的,其他的你基本上应该都知道了。”
毕忠良不再计较这些,却面露沉重地问:“有多少胜算?”
陈深的目光越过毕忠良,望向阴沉黑暗的天空,缓缓地开口:“要看老天爷想让谁赢。”
随着一声声汽笛声,三辆军车一辆接一辆地开出行动处的大门。
苏三省坐在其中一辆篷布军车的副驾驶室里,望着仍在门廊下的毕忠良和陈深,踌躇满志。
那个时候,雨,好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