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毕忠良便严厉地打断了他:“你想也不要想,根本就不可能救,搭上你、我还有你嫂子的命,也救不了!影佐和李默群不是吃干饭的!”说完走回屋里,只剩陈深一个人站在黑暗的院子里,眼神孤独而忧伤。
就在陈深站在黑暗的院子里黯然神伤的时候,苏三省正在自己漆黑的家里呼喊着苏翠兰,他说:“姐,姐!”
喊了半晌,却无人应声。
苏三省打开灯,环视屋内,发现并无异常。他冲进苏翠兰的卧室,翻箱倒柜,发现箱底的金银细软已经不见了,再打开衣柜,发现换洗衣服也被带走了。
苏三省皱了皱眉,“去哪了这是?”
他茫然地走进自己房间,在床头坐下,努力回想着审讯室里李小男对他说的话。
当时李小男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有些东西想给你,那东西放在交通银行的保管箱里,钥匙我已经留在了你家……”
苏三省开始在抽屉中翻找东西,写字台的抽屉里没有。他翻到床头柜的抽屉时,看到了一本《语丝》杂志以及角落的一枚钥匙,钥匙上果然有“交通银行068”的字样。苏三省拿着那枚钥匙,陷入了沉思。
苏三省当然找不到苏翠兰,因为那个时候苏翠兰被徐碧城带到了一间民房里。徐碧城轻轻地对苏翠兰说:“大姐,你就暂时住在这儿,这两天你哪也别去。等风头过了,苏三省自然会带小男来见你。”
苏翠兰感激地看着她,“哎,妹子你贵姓啊?”
徐碧城愣了一下,才撒谎说:“我姓陈。”
“陈姑娘,我听人说小男是地下党,到底是不是真的?”苏翠兰说完热切地看着她。
徐碧城抿了抿嘴,“我也只是听说,现在还不确定。”
苏翠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握了握拳对徐碧城说:“我们三省会救她的,我们三省不是汉奸。”
“大姐,这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徐碧城劝慰她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要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尽管告诉我。”
苏翠兰应了一声,徐碧城飞快地出了门。她走得很快,所以没有注意到苏翠兰的恐惧和不安。
徐碧城走出民房,就看到陶大春迎了上来。
“人在里面了?”陶大春看着民房示意说。
徐碧城点了点头,“你先盯着她,但暂时不要动她。”
陶大春愣了一下,“你又有什么计划?”
“我不光要用她对付苏三省,还要用她救人。”徐碧城说着,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充满了愤恨。
陶大春再次愣了一下,“救谁?”
徐碧城看着他,“还记得那次在火车站向你通风报信的那个姑娘吗?”
陶大春立马想起在火车站假意和她相撞的姑娘,然后点了点头,“记得。”
“她的真正身份是共党。”徐碧城说,“现在她被76号给抓了,关在行动处。”
也许是想到了李小男此刻可能受罪的样子,徐碧城说完话的时候,拳头已经握得很紧很紧。
那晚想到李小男的人不只是徐碧城,苏三省也在床上枯坐了一夜。他一夜无眠,脑海里也不断地想着李小男。
苏翠兰不知去向让他六神无主,但家中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又让他心中稍定。
他想苏翠兰或许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暂时躲了起来。可她在上海举目无亲,她能躲到哪里去呢?
苏三省把那本《语丝》又翻了一遍,也没看出端倪。他端详着那枚保管箱的钥匙。他不知道李小男是何时把它放进自家抽屉的,是她最后一次来他家的时候吗?她究竟在里面留了什么给自己?会是一个圈套吗?
苏三省一直思考着在审讯室中李小男对他说的话。他刚进去的时候,李小男指了指头顶的灯,然后拉过苏三省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窃听”二字。
李小男说:“因为你在我眼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想到李小男温柔的样子,苏三省把钥匙放进了口袋,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最终决定去看一看保管箱里究竟藏着什么。他愿意相信,这是李小男给他的最后的柔情。
苏三省发现没有特务盯梢或尾随,便直接开车来到了交通银行附近。
他压低帽沿,在车里坐了一会,小心地观察着附近有无异样。在确定没有可疑人员之后,他才下车走向交通银行。只是他不知道,他一出现,坐在交通银行对面二楼的刘二宝便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他。刘二宝兴奋地对正坐在沙发上用搪瓷杯喝着花雕酒的毕忠良说:“目标出现了。”
毕忠良端着搪瓷杯却没有动,只是淡淡地抬头,“谁?”
刘二宝说:“苏三省。”
听到苏三省的名字,毕忠良略松了口气。他喝了一口酒才说道:“通知兄弟们,收网。”
苏三省走进银行的走廊时,还在前后张望着,他依旧十分警觉。他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走到保管箱业务窗口对女工作人员说:“你好,我要取东西。”
女工作人员礼貌地看了看他,“请出示证件和钥匙。”
苏三省微笑地看着女工作人员,“证件忘带了,但我有钥匙。”
女工作人员瞟了一眼里面一直埋伏的特务,特务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拿过登记薄,写下箱号、领用时间等,并指着签名处让苏三省签字。
苏三省接过登记薄思考了一下,然后便提笔在签名处写下了陈深的名字,顺利地拿到了通行牌。苏三省把通行牌交给工作人员查验后,便进入了保管箱部,那里有一排排的保管箱。苏三省径直走到了068号保管箱前,他前后望了望,看到有个客人从039号箱子里取出了物品,直到那人关上箱门后离去,他才取出钥匙。
打开068号保管箱,他看到保管箱里有一个木盒。他打开木盒,苏三省怔了一下,因为在木盒里面,他看到了三根金条。
苏三省正疑惑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用枪顶住了他,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他身后的刘二宝和一直守在银行办公室的那两名特务此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刘二宝嘴角轻轻一笑,对苏三省说:“苏三省,我等你好久了。”
苏三省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苏三省被带到行动处。扁头急忙冲进了陈深的办公室,他兴奋地说:“头儿,抓到了,苏三省抓到了。”
陈深成竹在胸地笑了笑,“人呢?”
“刚被带到审讯室去了。”扁头压低了声音说,“他真的去银行拿保管箱里的东西,被处座他们逮个正着。”
“我知道他会去,不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了。”陈深说着沉吟了一下。
扁头却已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崇拜地说:“头儿,你真当神了,你怎么晓得他一定会去的?”
陈深笑了一下,“因为他愿意相信小男。每个人都有软肋,特别是男人。小男就是他的软肋。”
坐在行动处审讯室的苏三省,一定想不到自己是这么载在自己的软肋上的。他戴着手铐坐在凳子上。毕忠良和李默群坐在他对面的桌后,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正放着从银行保管箱里拿回来的那个盒子,三根金条显得特别刺眼。
毕忠良看着银行登记薄上苏三省签下的陈深的名字,冷冷地看了苏三省一眼,“苏三省,你栽赃嫁祸的本事果然了得啊!”
苏三省看着他,狡辩地说:“我没有。”
毕忠良冷笑一声,又将盒子推到他面前说:“这保管箱是你的吗?”
见苏三省不说话,毕忠良又追问:“哪来的钥匙?”
苏三省索性沉默以对。看到苏三省的样子,毕忠良对李默群笑了笑,“李主任,苏三省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要不还是您亲自来问吧。”
“苏三省,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要签陈深的名字?你要是问心无愧,为什么不回答毕处长的问题?”李默群严肃地看着他。
苏三省这才开了口,“毕忠良太狡猾,我怕他乱问,故意设套把我带进坑里。”
李默群无奈地看着他,“那你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保管箱的钥匙?”
苏三省诚实地交代,“李小男给的。”
李默群皱了一下眉,“她什么时候给的?”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钥匙留在了我家的抽屉里。”说到这个,苏三省也有些想不明白。
李默群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是吗?那这金条就是她给你的了?她为什么要给你金条?”
苏三省被李默群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有些烦躁起来,他不禁语气有点儿烦闷地说:“她说她出不去了,说我过去对她还不错,所以留了东西给我,让我去取。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