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却望着那枚闪光的戒指,情不自禁地笑得更好看了,她的脸上突然有了娇美的神采。她一边欣赏着戒指,一边瞥了陈深一眼,“其实我老早就知道啦,你就是装,你心里雪亮着呢。你要是愿意,没有一样是不妥帖的。这是我戴过的天底下最漂亮的戒指,真想就这样戴一辈子,再也不摘下来。”
陈深忽然就再也演不下去,他难过地看着李小男说:“就是让你戴一辈子的。戴上了它可是有任务的,三年抱俩,那九年就抱六个,十年吧……十年七个,差不多也够了。”说完,陈深早已热泪盈眶。
看着陈深的样子,李小男伸手颤动地去摸他的脸。她的鼻子一酸,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她说:“别哭。”
陈深却倔强地看着她,“谁说……我要哭?你说到时候你要怎么管这帮小猴子?家里会不会成花果山了?”
“光你这只大猴子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一群小的,吃顿饭都没个安宁了。”李小男说着,努力让自己笑了笑。
“必须安宁,别忘了我管人可有一套。我得让他们排队洗脸,排队撒尿,排队吃饭,谁不好好排,打屁股,不给吃饭……”说到这里,陈深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了出来。
李小男为陈深拭去泪水。她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陈深。”说完她恋恋不舍地看着戒指,到底还是把它摘了下来,重新放回首饰盒里。她的目光依恋地停留在戒指上,终于还是把盒子盖上。
陈深诧异地看着李小男,然后就听到她说:“戴过你送的戒指,你就是我的男人了。等我下了地,见到我爹娘和姐姐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他们,我嫁过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他叫陈深,我没白来这世上一遭。”李小男微笑地看着陈深,泪水却不住地滑落。
陈深再也没能忍住,他一把抱住李小男,心疼地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
就是在那一刻,陈深想到了徐碧城的话:“苏翠兰在我们手上。我们是不是可以用苏翠兰换小男的命?”虽然他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可是闻着李小男身上的味道,陈深再也管不了这些。他不想让她死,所以他低声说:“我想救你!”
可是李小男却坚决地拒绝了他,“我不同意!就像你不应该冒险救‘宰相’,现在更不应该冒险救我。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也是我作为你的上线,最后一次给你下达命令!”
看着李小男的样子,陈深再次悲痛起来。他难过地答应她:“是,‘医生’同志!”
他的眼泪再次喷涌,他紧紧地抱着李小男,好像这样时间就一下可以跳到一辈子一样。
晚上徐碧城皱着眉头看着陈深说:“为什么你不让我用苏翠兰去换小男?既然由苏三省负责行刑,我们就有机会。”
“我明白你的心意。”陈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灰暗起来,他说,“可你难道忘了,救‘宰相’的时候,救周丽的时候,甚至是救山海的时候……每次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谁也不可能保证营救万无一失。这次小男为了保我……”想到李小男的样子,陈深终于有些说不下去,他痛苦地看着徐碧城说,“我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你懂吗?这是小男给我下达的最后的命令,也是她最后的心愿。”
徐碧城怔了一下,“你没有努力过就这样放弃,你不后悔吗?”
“曾经我有不成功、则成仁的信心,曾经我也不顾一切地想救‘宰相’,也是她教导我,成功地潜伏下去才是我最大的使命。小男教会我的却是,无情就是这世界上最深的情意。”陈深说完,抬头望向了窗外,李小男最后对他说话的样子好像忽然又在他的面前出现。
徐碧城心痛得握住了他的手,“即使我们必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即使我们要忍受比死更深的痛苦,也必须坚持下去。是这样吗?”
陈深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着徐碧城的手。两人的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痛苦和无奈,以及对彼此深深的理解。
最后徐碧城听到陈深难过地说:“明天我会去送她最后一程。”
离开徐碧城家以后,陈深就赶回了行动处。他走到会议室,在从李小男家中搜来的证物当中挑了一张周璇的唱片,又拿起那条红色的李小男所织的毛线围巾给自己围上。
那是他能为李小男做的唯一事了。
因为陈深的话,徐碧城觉得她再扣下苏翠兰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当天下午便提着一些水果去了苏翠兰居住的民房。她看到苏翠兰的时候,苏翠兰正在满脸忧郁地包饺子。徐碧城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放下水果,安慰她不要太担心。可是苏翠兰一边擀面皮一边发愁地说:“能不担心吗?这些天我都不敢合眼,一合眼就是做不完的恶梦。三省那么喜欢小男,要是小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还不得急疯了呀?
我又帮不上忙,真是愁死了。”苏翠兰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又赶紧用手背擦拭,一些面粉便沾到了她的脸上。
徐碧城赶紧掏出手帕给苏翠兰擦拭。她又试探地问:“苏大姐,你知道苏三省都在做什么事儿吗?上次你说苏三省不是汉奸,这是他告诉你的?”
苏翠兰点了点头,“陈姑娘,这件事你一定要替三省保密啊!他说了,他在日本人底下做事只是装装样子的,其实还是为了杀日本人。”
徐碧城看着她的眼睛又问:“那你相信他吗?”
苏翠兰再次点头,“当然相信了。我们一家老小,我的男人和孩子,全都是鬼子杀的。我们一家跟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三省再浑,也不可能当汉奸啊。”
看着苏翠兰这般善良的模样,徐碧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苏翠兰继续说:“其实我早就让他别干了,这事儿又危险,名声又不好。我就想让他带上小男,我们一起找个没人认得的小地方好好过日子。可他不听。唉,这下出事了,菩萨保佑,可一定要让他和小男一起平安回来呀!”
她的话刚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翠兰一惊。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徐碧城,“这几天外头总有几个男人晃来晃去的,会不会是来抓我的?”
徐碧城愣了一下,才急忙说:“不是,他们也是苏三省的人,是特地在这里保护你的。”
苏翠兰这才放心。
徐碧城前去开门,门外的人是陶大春。一直走到民房前面的苏州河边,徐碧城才明白陶大春的来意。
陶大春直接开口说:“你不打算拿苏翠兰去换李小男了?”
徐碧城点了点头。
陶大春不解地看着她,“你有没有告诉陈深,苏翠兰在咱们手上这事?”
徐碧城再次点了点头,“说了。”
“那他宁可眼睁睁地看着李小男去死,也不用苏翠兰换人,这不合情理啊。李小男不是他的未婚妻吗?”陶大春十分不解。
徐碧城知道陶大春的意思,毕竟她之前也是这样的想法。但陈深说得对,所以她也用陈深的话对陶大春说:“老陶,有些事不是不能试,但如果勉力而为,只怕救不了人,还会伤及无辜。”
听完徐碧城的话,陶大春疑惑地打量着她,“碧城,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你说。”徐碧城认真地看着他。
陶大春直视着她,缓缓地开口:“陈深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着陶大春怀疑的眼神,徐碧城一愣。她还来不及说话,又听到陶大春说:“他该不会是故意不救李小男吧?”
徐碧城皱起了眉头,“老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陶大春冷笑了一声,“我早看出陈深对你有意思。现在唐山海牺牲了,这李小男要是也死了,陈深就能死乞白赖地粘着你了。”
徐碧城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气愤地看着陶大春说:“老陶,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陶大春却愤愤地说:“换成李小男是我的女人,见死不救这种事,打死我也干不出来。这陈深要不是另有主意,怎么做得出这种绝情的事?”
徐碧城知道陶大春不能理解陈深不去救李小男的行为,她也不渴望他能立刻明白。她不再气愤,而是平静地对陶大春说:“老陶,有些事你现在不会懂,但我能理解陈深。总之拿苏翠兰换李小男这事,不能做。”
看着徐碧城的样子,陶大春有些不服气,但他没有再说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陶大春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