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科长点头,“对,去总部开会了,刚走。”
“老毕的办公室钥匙你这儿还有一把吧?”陈深随意地问。
“有。钱秘书被逮了以后,他之前做的事差不多都转到我头上来了,唉。”牛科长说着一脸的埋怨,“我这总务处,就是个杂务处。忙死我了,也不知道加薪,好像我就是应该当牛做马的。”
“牛科长你是能者多劳。”陈深笑了笑说,“本来按规矩要请你帮我去开老毕的办公室门,你要是忙着,那把老毕的钥匙借我用一下,一会我有事要出去。这是给我嫂子买的进口特效药,他让我给他放桌上。”
牛科长向屋内的张署长瞟了一眼,便说:“那你等会儿,我给你钥匙。”
拿到了钥匙,打开毕忠良办公室的门,把两盒进口药放在桌上以后,陈深迅速从裤袋里取出泥模,拓下了毕忠良办公室的钥匙。做完这一切,陈深迅速扫视了一遍毕忠良的办公室。
书柜里摆放着整齐的书籍,茶几上放着今日最新的报纸,整个房间纤尘不染。
陈深注意到书柜里有个花瓶,他打开柜门,想拿那个花瓶,发现它是拿不动的。他尝试旋转花瓶,书柜忽然移动,然后露出柜后的一个秘密休息室。
陈深吃了一惊,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手表,并迅速闪身进入秘密休息室。令他意外的是,房间里满是各种木制小玩具,还有没有收起的木雕工具。陈深随手拿起一个木制小人看着,只见刀工细腻,显然费了些工夫雕刻。陈深注意到屋子角落里有个上了锁的铜制箱子,他放下木制小人,向箱子走去。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下箱子,外面忽然传来牛科长声音:“陈队长,你还在里面吗?”
陈深赶紧停步,并迅速退出密室,转动书柜内的花瓶,让密室复位,同时回应着:“在在在。”陈深一边答着话,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快步跑到门口,打开办公室门对牛科长说,“我收集的那个小说连载《神探华良》,中间漏了一期,刚在老毕这儿找着了。”
牛科长笑了笑,“我说呢,怎么半天没见你出来。”
陈深把钥匙递给牛科长,道了谢,又镇定地佯装着边看报纸,边缓缓离去。
牛科长又探头向办公室内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翻动的痕迹,这才带上房门离去。
不过陈深一定没有想到,秘密休息室里那个被陈深动过的木制小人站立不稳,忽然倒在了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开完会回来的毕忠良驾车归来,他一边下车,一边对刘二宝说:“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一会儿去接我太太一起去孤儿院。你现在去买点水果,一会送到孤儿院来。”
毕忠良转动花瓶,移开书柜,进入秘密休息室。他从角落的桌上找到一个纸盒,准备把自己雕刻的木制玩具带上,送一些给孤儿。他的手伸上桌上的小玩具时,忽然停住了,他注意到那个倒在桌上的木制小人。除了那个小人,所有桌上的小玩具全都是立着的。
毕忠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外屋,拿起电话打给牛科长问:“刚才我去开会的时候,有没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
电话那头牛科长回答:“陈队长来过,说有进口药给您太太的,您看见了吗?”
毕忠良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两盒进口药,他平静地说:“看见了。”但是毕忠良忽然严厉责问,“你给他开的门?”
牛科长听着毕忠良声音不对,眼珠转了一下,撒了个谎说:“……是啊,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毕忠良这才挂了电话。
但他的眉头并未展开。他又打了个电话给陈深,可惜陈深不在,是扁头接的。听到扁头说他走了一个钟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毕忠良挂了电话,默默呆坐。
毕忠良一定想不到,他是在孤儿院看到陈深的。
毕忠良和刘兰芝去孤儿院的时候,陈深已经在孤儿院和程青山的儿子以及皮皮一起玩耍。陈深把折好的纸船递给男孩,男孩欲接,陈深又缩回手对他说:“这只船既然是你的,就得写上你的名字,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孩犹豫一下,看着那只纸船小声地说:“东东。”
陈深便用笔在纸船上写下“东”字,“好,这个船就是东东的啦。”
陈深把写好字的纸船递给东东,东东脸上绽出欢喜的笑容。
皮皮拉了拉东东的衣袖,指了指水池方向,然后两个男孩便向水池方向跑去。
看着暂时忘却悲伤的东东,陈深神情里蛮是感慨。
汪老太走到陈深身边坐下,安慰他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孩子们都比你想象的坚强,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和这里的孩子打成一片的。”
陈深却忧心地看向远处的东东说:“伤口当然会愈合,但疤痕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话刚说完,他忽然看到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毕忠良、刘兰芝夫妇,毕忠良也看到了陈深。刘兰芝顺着毕忠良的目光望去,见到了陈深,特别高兴地说:“陈深,这么巧,你也在啊!”
陈深迎上前去,对她笑了笑,“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忠良说要跟我过来一起认养个孩子。”刘兰芝一边咳嗽一边高兴地说。
陈深瞥了毕忠良一眼,“是吗?”
还没等毕忠良回答,汪老太已上前迎去。她微笑地看着毕忠良说:“毕处长,你是稀客呀,那么忙还来孤儿院看孩子。”
毕忠良略一点头,“以后会是常客的。”
刘兰芝把带来的纸盒放在桌上,汪老太和刘兰芝便陪东东、皮皮玩着毕忠良带来的木头玩具,而毕忠良则和陈深在院子一角的树下边抽烟边聊天。
看到陈深正望着东东和皮皮手上玩的玩具,毕忠良笑了笑,“你知道这些玩具是哪来的吗?”
陈深明知故问地愣了愣,“哪来的?”
“我自己做的。”毕忠良说完看着陈深。
陈深也看着他笑了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的。”毕忠良又将视线移向了远处的孩子们身上。
陈深突然感慨地看着他,“是啊,我认识你十几年,今年才知道你原来会吹笛子,会做玩具,还会良心发现跑来领养孩子。”
毕忠良扭过头来看他,“你这是挖苦我?”
“我就挖苦你了怎么着?”陈深笑了笑,“你该不会是想认养程青山的儿子吧?”
毕忠良看向了远处的东东,也笑了,“我就认养他了,怎么着?”
陈深的眼睛里突然没有了笑意,他有些难过地看向东东说:“那你说他长大了,要知道他父母的死多少跟我们难脱干系,他会不会痛苦?”
“人要是连痛苦都没有,那就不叫活着了。”毕忠良说完,吐了最后一口烟。
陈深也将烟头扔掉,踩灭,沉默着不再说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毕忠良突然怔怔地看他说,“其实在行动处,我有一个密室。”
陈深一惊,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他的神色依然镇定如初。
毕忠良盯着陈深继续说:“我从来不让人进那个房间,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什么?金山银海?金屋藏娇?”陈深说着笑了笑。
“瞎讲。我毕忠良不藏私房钱,也不藏娇。藏的就是你看到的这些……”毕忠良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亲手做的玩具。”
陈深的心怦怦直跳,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他又听到毕忠良说:“这种事要是说出去,一定会在76号传为笑柄。”说完他笑了笑。
陈深也跟着笑了,“杀人如麻的行动处头子,私底下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你的爱好确实有点奇特。”
毕忠良叹了一口气,好像很疲惫地说:“刚才我说过了,人活着没有一个是不痛苦的。活得越久,恐惧就越多。那个没人进得去的密室,可以把痛苦和恐惧关在外面,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陈深,人本质都是孤独的,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了解另一个人。但我们可以理解对方,这才能成为兄弟。我理解你这几天的不高兴,也希望你理解我这几年的不容易。”
陈深踩了踩地上已经熄灭的烟头,突然抬头看着毕忠良说:“后天是嫂子生日,别忘了准备礼物。别说你不容易,我嫂子天天担惊受怕,也不容易。”
“放心,十月初八嘛,忘了什么日子,也不会忘了这一天。”毕忠良笑了笑。
陈深笑了笑,“我打算带她去买只最新款的皮包,你不要跟我这个当阿弟的抢?”
毕忠良看着他,“怪不得你嫂子说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什么事你都记得比我还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