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陈深和皮蛋站在街角的树下阴暗处,望着唐山海家的灯火。皮蛋跺着脚取暖,两人无聊之际还打起了赌,赌注为一百块。皮蛋赌唐山海一人出门,陈深赌唐山海、徐碧城两人出门。唐山海此时已经穿戴完毕,正欲离去,徐碧城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一条唐山海的围巾,她叫住唐山海。唐山海站住回身,徐碧城走到他面前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唐山海摇摇头,“不用了,你自己把门窗关好,早点先睡吧。”
徐碧城瞟了一眼唐山海,“换了是我一个人出去,你能睡得着?”
徐碧城亲手帮唐山海把围巾围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唐山海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徐碧城柔声说:“我陪你一起去,你跟陶大春联络的事,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别拿我当外人。”
徐碧城说罢,自顾自开门出去。唐山海因徐碧城那句“别拿我当外人”而有些高兴,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意。陈深和皮蛋静静地躲在黑暗中,他们看到唐山海和徐碧城一起出了家门,上了汽车后离去。陈深笑嘻嘻地向皮蛋伸手,皮蛋一脸倒霉样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有些不甘愿地拍到陈深手掌里。确定了心头大事的陈深有些喜悦,他揽住皮蛋的肩膀,胸有成竹地向唐山海汽车相反的方向走去,目的地是夜宵店。
唐山海坐在汽车中,警惕地张望着街边的动静,并从后视镜中查看有无跟踪,但并未发现可疑情况。徐碧城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冷,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发抖。
唐山海驾车行驶在街头,街道渐渐冷僻,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车子驶过一个转角,前面不远处的弄堂口走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陶大春。唐山海开到陶大春身边停下,陶大春拉开车门,上了车。
陶大春看到徐碧城,冲她热情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唐山海严肃地将所有情况都告知了陶大春,让陶大春明天下午三点在六号码头解决掉刘三木,码头人多,动静要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包括和刘三木交易的人。徐碧城一直默默地听着,她闻言不禁看了唐山海一眼。
消息交流完毕,陶大春为避免被人看到,立即下了车。唐山海和徐碧城径直往家的方向开走。一路上徐碧城都沉默不语,唐山海见徐碧城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
“在想什么?”
徐碧城望着窗外迅速往后退的霓虹灯,开口说:“来这里之前,我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徐碧城说完转头看向唐山海,她问,“你杀过人吗?”
唐山海点点头,“当然。”
徐碧城继续问:“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吗?”唐山海闻言看了徐碧城一眼。徐碧城轻声问:“我是说,那个明天要跟刘三木交易的人,他一定要死吗?”
唐山海郑重而严肃地说:“如果他也知道这批货的来历,那他就跟刘三木一样危险。我不允许任何定时炸弹的存在,必须永绝后患。”
徐碧城呆住了。她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能够反驳唐山海的话。
第二日,徐碧城心事重重地与唐山海一起出门去上班。
在行动处的院子里,陈深送毕忠良从办公楼里出来。他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临时让你去南京开会?”
毕忠良沉声说:“秘密任务。”
陈深点点头,“也好,正好离开上海,避避军统的风头。”
刘二宝此时已经拉开车门,在院子里等候毕忠良。毕忠良走到车子旁,叮嘱陈深说:“你自己也小心点,晚上你去陪你嫂子吃晚饭。她还惦记着你被人催债的事呢,你得好好安抚她。”毕忠良想了想,又说道:“我出去这几天,把队伍带好了。”
陈深怕了拍毕忠良的肩膀,“放心,一定全部拉出去喝花酒。”
毕忠良假意瞪了陈深一眼说:“越来越不像话了。”
毕忠良上了车,陈深目送毕忠良离开行动处。他转身望向唐山海的办公室,唐山海此时正站在办公室窗口,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陈深笑了笑,向办公楼走去。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阳光正烈。吴龙只身一人出现在码头,他戴着墨镜,手上提着一只箱子。他四下看了看,走向一堆货包后面。皮蛋悄然出现在码头,从背后盯着吴龙。吴龙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往身后望了望。可是当他转身时,皮蛋已经躲了起来。在两堆货包中间的空地上,吴龙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背对自己而立,手上也提着一只箱子。此人正是刘三木。
在六号码头的一幢二层小楼里,陶大春正用望远镜从窗口盯着不远处的吴龙和刘三木。与吕明确定无误后,陶大春在一支强力弩器上装上短箭,箭尖泛着蓝光,显然箭尖涂有毒药。吕明前往码头上守着出路,以防万一任务失败,刘三木跑路。
陶大春举起已装好毒箭的弩器,瞄准了刘三木。
刘三木与吴龙浑然不知危机正在悄然临近,刘三木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取出一包棕色粉末交给吴龙查验。吴龙把墨镜架到了头上,撕开一个塑料袋,看着棕色的烟土。陶大春发射短箭,正中刘三木脖子。刘三木双眼圆瞪,身子晃了晃,伸手捂住了脖子。脖子处的鲜血嘶嘶地溅出,喷射得吴龙满脸都是血。吴龙惊恐地发出一声号叫,手上的烟土失手洒了一地。陶大春立刻装上了第二支短箭,短箭射出的同时,吴龙却因受惊而一跤坐倒在地,短箭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吓出吴龙一身冷汗。
吴龙立刻明白来人还想杀自己灭口,迅速滚到货包后面,看到二楼的窗口有弩器箭尖的蓝光一闪。吴龙迅速掏出枪射击,子弹击碎了陶大春所在房间的窗户玻璃。陶大春躲避吴龙的子弹,碎玻璃落了满地。当陶大春再抬起头时,吴龙已不知去向。
码头上,吴龙夺命狂奔,早已四散埋伏在码头上的军统飓风队员纷纷冒出来向他追击。枪战中,吴龙被吕明击中一条腿,跌倒在码头岸边。而吴龙的子弹此时也已打完,吕明等军统特工一步步将他包围。眼看无路可逃,吴龙一步步向后爬着,他扭头望一眼波涛滚滚的黄浦江,一咬牙竟纵身跳入江中。吕明等飓风队员扑到江边,对着江面连开数枪,却并未看到吴龙浮出水面。陶大春立即派人往下游追去,货堆后目睹这一幕的皮蛋迅速离去。
刘三木的尸体被吕明等人抬上了一辆平板车,盖上草席、货包等掩饰后推走,现场散落的钞票和烟土也被尽数收起。另有几名军统飓风队员手脚麻利地提来水桶,泼水冲刷地面,并清除了现场的血迹。陶大春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麻利的动作,他把帽子拿在手上,从地上捡起了那副吴龙留下的墨镜。在他们做完这一切并悄然撤退时,一群警察吹着哨子来到码头。陶大春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蜂拥而至的警察,戴上了吴龙那副墨镜和自己的帽子,淡定地离去。
陈深一直站在街边看报,等着皮蛋向他汇报消息。远远地,皮蛋向他跑来。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报纸走向旁边的一条弄堂,皮蛋随后跟上。弄堂里,陈深随意地靠在墙上问:“怎么样?”
皮蛋将自己看见的全部说出来后,陈深的眉头拧住了。此时他看到了一家文具店,匆匆走向文具店,皮蛋赶紧跟上。陈深向店员买了素描纸、铅笔,而后就坐在文具店一角开始画画。不一会儿,吴龙的两张素描像便已画成。陈深把画像递给皮蛋,嘱咐皮蛋去找汪姐、老K他们,让大家都记住吴龙的样子,然后分头去找。
同样知晓了情报的还有在办公室接了电话的唐山海。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到在码头附近打电话的陶大春说:“唐先生,我是东联书店的,您要的《三国演义》已经到了。《西游记》本来有货,但有一位客人着急要,先买走了……”唐山海面色凝重,“知道了。《三国演义》先替我包好,晚上我过来取。《西游记》能尽快进货吗?”
陶大春说:“可以,我尽快。”
唐山海挂了电话,心事重重。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唐山海定定神说:“进来。“徐碧城闪身进入办公室并关上了房门,一脸焦急地问:“有消息了吗?“唐山海看着徐碧城,决定撒个谎。他笑笑,用轻松的语气说:“解决了。我早说过,不会有事的。”
徐碧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今天一整天我老想着这事儿,交给牛科长的报表都错了……”徐碧城意识到说漏嘴,她观察着唐山海的脸色,轻声说,“错了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