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群手肘撑桌,“过了今晚,各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毕忠良举杯对苏三省笑了一下,“保证一个都不会跑掉,除非苏先生的情报是假的。”
苏三省没有说话。
李默群大笑,“来来来,先坐下吃饭。军统那帮人已是瓮中之鳖,也不急在这一时。”
毕忠良等人跟着举杯助兴,孙秘书给苏三省倒上了酒。唐山海也饮下一杯,眼神无意地扫向徐碧城。徐碧城会意,虽然内心的波澜似滔天海浪,但依旧佯装淡定,拿着小包走向厕所。
陈深举起格瓦斯喝了一大口,目送着徐碧城走向包厢门口的背影。他瞥见毕忠良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立即会意,跟着徐碧城出了包厢。
唐山海看见陈深跟了出去,心中反而安定了。没想到毕忠良这时又向苏三省使了个眼色,苏三省亦向外走去。唐山海分明在苏三省的脚底看到有一块修补过的椭圆形橡胶。现在他完全可以认定,跟踪陶大春的人正是苏三省。
唐山海的心情七上八下,十分不安,但是此时站起来跟出去也于事无补,只能随机应变。
徐碧城在洗手台前佯装洗手,目光从镜子里观察着周围的人。有个女客人从厕所出来后,在她身边洗完手离去,又一个男客人进了厕所,然后她看到有个女服务员提着拖把走进了厕所。她扭头对女服务员说:“我需要一条热毛巾和冰块,毛巾需要白色的,可以给我送到贵宾包厢吗?”女服务员看了她一眼,“小姐,毛巾可能只有蓝色的。”
徐碧城面露喜色。唐山海在饭局上对她附耳说的是万一有情况,一定要想办法通知老陶。厕所里有个女服务员是老陶安排的人,并且告诉她了接头暗号,交给她一颗小蜡球。
陈深走到厕所洗手区门口,他的目光扫到徐碧城的手在台盆下面迅速滑过,放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那名正在打扫厕所的女服务员显然也捕捉到了徐碧城这一动作,对着她点了点头。
徐碧城看到了陈深,明显呆了一下。陈深径直走到她身前,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洗手池上,深吸了一口气,“真香。跟了唐山海,你也变讲究了,这是法国香水吧?”
徐碧城不明白陈深想说什么。陈深索性收紧手臂,凑到徐碧城的脸边,“我记得以前你一直只用百雀灵的。”徐碧城一下子红了脸,欲退后,陈深却一把拉住她,继续在耳边低语,“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非但救不了军统的人,还会连你们的小命都一起搭上。”
与此同时,苏三省正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身后却传来李小男的声音,“苏先生。”
苏三省站住,李小男追到苏三省身后,递上了一块手帕,“擦擦,这种天气淋湿了很容易感冒的。”
苏三省显然有些意外。他看着李小男,注意到她有一双美丽如秋水般的眼睛。
李小男依然微笑着,把手帕又向他递了递,“我叫李小男,是陈深的未婚妻。”
苏三省伸手接过李小男的手帕,对她道了声谢。李小男说:“我也去上厕所。”
事实上李小男是在宴席上看见陈深跟着徐碧城出去才跟出来的,女人都会小心眼,李小男也不例外。
陈深贴着耳边对徐碧城说:“现在回去,什么也不要做。”李小男这时出现在洗手间门口,徐碧城赶紧用手拨开陈深,叫了声“小男”。
李小男笑笑,“碧城,你上好啦?我也要上。”而后又对陈深说,“你等我一下。”
陈深冷哼:“上个厕所,有什么可等的?”李小男不管他,扮个鬼脸走进了女厕所。
徐碧城知道自己不宜在这里久留,看了陈深一眼随即离去。走出洗手间时,她看到了过道上的苏三省。徐碧城知道他在审视她,她尽量目不斜视。错身而过之际,苏三省笑着对她说了句,“唐太太。”
徐碧城强自镇定,略一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陈深此时也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到苏三省,笑着招呼道:“苏先生也上厕所?”
苏三省笑答,“是啊,真巧。”
陈深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苏三省,“来一支?”
“多谢陈队长。”
过道里的一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过堂风吹得人身上冷飕飕的。陈深用余光望向洗手间的方向,而苏三省却一直盯着走回包厢的徐碧城的背影。两人低头对火点烟的瞬间,陈深看到女服务员在假装擦拭洗手台的同时,拿走了台盆后侧徐碧城留下的那个小蜡球。
陈深对苏三省说:“李主任好酒,但不喜欢烟,所以以后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抽烟。”苏三省点头,“多谢陈深兄指点。以后在行动处,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陈深笑笑,一脸顽劣,“我会剃头,我可以帮你剃头。”
“陈深兄真会开玩笑,我去上个厕所。”苏三省说。
陈深从口袋里取出剃头剪子,在掌心旋转了一下,“不开玩笑,我真是个剃头的,不信你可以问李主任。”这时李小男正好从厕所里出来,对着苏三省点头,然后一把拍上陈深的肩膀,娇笑道:“就知道你会等我。”女服务员带着拖把从厕所间出来,刚好和苏三省擦肩而过。陈深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陈深对苏三省笑笑,“女人就是麻烦。”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女服员在无人之处拧开小蜡球,蜡球的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当归。
当归,是立即撤离的意思。
她立即掏出一包火柴将纸条点燃,迅速扔进楼梯间的垃圾桶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从楼上下来,就见到几个客人在门口与汪伪的人产生了争执。女服员意识到正门已经出不去了,立即移步到后门,却看到两名汪伪特务冒雨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