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华懋饭店都被监视得如同铁桶一般,外面的雨落得更急了。女服员东奔西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最终冒险从厨房后门转移,不料正有一名汪伪特工站在厨房出口处。她立刻返身折回,慌乱之下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汪伪特工对着女服务员的背影吼:“喂,站住!”女服务员不由一阵紧张,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你是干什么的?”汪伪特工问。
女服务员解释:“我来拿点碗筷。”说完朝碗柜的方向走去,再次被对方喝住,“站住,把手举起来!”女服务员知道此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在汪伪特务开始搜她的身时骤然发难,一拳打翻汪伪特务夺路而逃,却被另一个汪伪特务逮了个正着。
女服务员还欲挣扎,枪口已经顶在了她的脑袋上。
扁头站在饭店门口冒雨列队等候。两辆蓬布大车驶来,两队汪伪特工下车整队待命。二队、三队全部到齐,这一次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华懋饭店的包厢内,饭局还在继续。唐山海和徐碧城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内心倍受煎熬,脸上却依然需要挂上故作的轻松。陈深明白他们此时的担忧,亦只有默默等待。
苏三省说:“李主任,处座,我吃好了,可以出发了吗?”唐山海望向徐碧城,看她神色忧虑,心知情况肯定不妙了。
李默群放下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说:“差不多了吧。”这次行动对他而言,几乎是胜券在握。毕忠良却依旧稳稳地坐在座位上,“不急,苏先生可以再吃点水果。”
李默群的眉头微皱,对毕忠良的态度明显不悦。
“李主任您说过,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毕忠良说。
李默群挑眉,“看来忠良你还另有高招?”
毕忠良笑笑,“李主任,请容我先卖个关子。”
唐山海不知道毕忠良还在等什么,一直绷紧的神经随着屋外愈发密集的雨声更加焦灼。他不知道等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也不知道陶大春的人是否已安全撤离。
这种不知前路的猜测,就像是从黑幕中的万丈悬崖跌落,下坠的过程漆黑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粉身碎骨。
刘二宝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一声“报告”听得唐山海浑身一震。毕忠良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汤,头都未抬,“说!”
刘二宝说:“抓住了一个企图逃跑的女服务员。”
徐碧城如五雷轰顶,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但是她还是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而毕忠良正暗暗观察着面容僵硬的徐碧城。
毕忠良为自己倒了杯酒,不动声色地说:“李主任啊,你看这大米呢,果然是要淘的。淘一淘,才知道这华懋饭店里是不是藏着军统的虫子。”
李默群单手叩了两下桌面,“是吗?只怕咱们这屋里还有更大的虫子。”
徐碧城强自命令自己镇定,餐桌下的腿已经在发抖了,心中的恐惧上升到了极致。
她很怕自己管理不好表情,脑子里反复告诫自己,要控制,不要慌,不要发抖……毕忠良饶有兴致地看了徐碧城一眼,站起身来对刘兰芝说:“你在这里替我把主任陪好了。行动处的人,都跟我下楼。”
他要好好看看今天的这条虫子到底有多大。
夜已经很深了,大厅却被灯照得灯火通明,跟徐碧城接头过的女服员此时正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
李默群、毕忠良、唐山海、陈深、徐碧城、苏三省一起从楼梯上走下来。徐碧城一眼就看到了身穿制服的女服员的背影。她的两条腿都开始发软,几乎快要站立不稳,只有扶住楼梯的把手,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陈深看到刘二宝上前重重扇了女服务员一个耳光,大声斥道:“说!为什么要逃?”
女服务员的脸瞬间肿了半边,哆哆嗦嗦地说:“我就是想回家,家里娃病了。”
刘二宝又扇了她一个耳光,“还撒谎!”
“我没撒谎。”女服员痛哭,半边身子瘫在地上哀求道,“求求先生放过我吧,娃病了不能没人照顾!”刘二宝见多了这样的场面,直接掏出怀里的枪顶住女服务员的脑袋,横眉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毕忠良此时已经走到了大厅,对刘二宝吩咐:“去查查这人是服务哪个楼层的。”
刘二宝赶忙收起抢敬礼,“是。处座。”
徐碧城看到女服务员的脸已经被打肿,还算姣好的容颜已经无法直视,心中就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戳了一般。
苏三省担心再出什么纰漏,忍不住在一旁轻声对毕忠良说:“处座,现在恐怕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还是先去抓人吧,免得夜长梦多。”毕忠良也是这个意思,点头对刘二宝说:“押上楼去,先关着。”
审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掉到手里的大鱼是万般不能再让它溜掉的。抓到了,他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手段让她招供。
徐碧城目送着女服务员被刘二宝押上楼梯,心中的绝望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太明白这样的处置意味着什么了,行动队的审讯无疑是一场人间炼狱。突然,一直反抗不肯上楼的女服员扑向了刘二宝,刘二宝没想到她还敢反抗,手里的枪不慎走火,但是并未击中女服务员。
混乱中,女服务员眼见逃脱无望,纵身跃下楼。刘二宝拉扯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在地,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躯抽动几下就断了气,鲜血在她身下缓缓地泅出。
徐碧城吓得慌忙捂住了嘴,身体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唐山海迅速走到徐碧城身边抱住了她,不让她再看这血腥的场面。
刘二宝惊慌失措地下楼,确认女服务员的鼻息,而后一脸惨白地向毕忠良报告,“对不起,处座,人……已经断气了。”
毕忠良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责怪刘二宝,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动了怒。毕忠良说:“看来都是受过党国教导的人,她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刘二宝连忙道:”我会接着查的,查清她的来历。”毕忠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看着众人,“陈深、唐山海,我命令你们从现在起接受苏三省指挥,立刻携行动处一二三分队出发,捣了军统上海区的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