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红兵回过味来,心想,自己一声不吭,这不整个一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想到此,便追了句:“小白啊,一块吃吧。”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白烂漫已到了门外,声音远远传来。
白烂漫一出屋,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样滚了下来。
小枫狠狠剜一眼储红兵,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招呼两个孩子继续吃饭。
小北初二一早上课,初一晚上就得回画室。红兵开车去送她,一路上小北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临下车的时候,小北突然问:“爸,你跟那个姓白的到底怎么回事呀?”
红兵没提防小北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会儿说:“没什么事,就是一朋友,我帮了她几个忙,她也帮了咱的忙,前段时间,爸这边资金紧张了,你那白阿姨还借了咱二十万呢。”
“我相信你,爸。”小北点头,“可是,那天我妈见了那女的挺带情绪的,我妈不会是误会你了吧?”
“唔。”红兵说,“也许吧,你妈可能是有点小误会。不过,我会解释给她听的,没事的,你安心上课啊。”
这时的小北已跳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储红兵:“可别惹我妈生气啊,要不……”小北攥攥小拳头,嘻嘻一笑,“我也不会答应的!”
“瞧我这闺女,可真厉害啊,老爸怕了你好吧?”红兵做投降状,小北在远处“扑哧”一声笑了。
回到鹏展,储红兵一直提心吊胆的,他怕小枫拾掇他,但小枫一晚上什么都没说,好像除夕那晚发生的事她已经忘记了,她依旧在写传记。红兵睡了一觉醒来,见小枫还开着台灯在笔记本电脑上写,心疼地道:“枫啊,睡吧。”
小枫没理他。红兵起床穿着睡衣跑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然后便伏下身子看着她,“睡吧,明天再写。”
小枫把牛奶推一边去,一字一顿地说:“储红兵,我把传记写出来,就跟你离婚。”
红兵又悲催了:“不是,枫啊,不是半年吗,怎么又提前了呢?”
“因为你经不住考验!”小枫直视他。
“哎哟!”储红兵苦着一张脸,“我真是同那白烂漫断了,那天晚上纯属意外,她不是来找我的,她是找小刘的,你没听她说呀,她欠小刘一百块,她是给小刘还钱呢。再说,她如果真是找我,也不会专挑你在的情况,噢,我们一家都在的情况下?她傻呀,专往枪口上撞呀。”
小枫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然后看着储红兵:“她不傻,有的女人就爱专往枪口上撞,你知道为啥吗?”
储红兵摇头:“为啥?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小枫看着他笑。
“真不知道啊!”红兵被小枫笑得心里直发毛,极力争辩。
“因为……”小枫凑到储红兵面前,“因为她想上位,她想取而代之,她想把事情往大处闹,她想让你没有退路,她想把你往绝路上逼,她想让我退位,她想让我们家不得安宁……”丁小枫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便像巫女似的紧紧盯着储红兵。
红兵心里又毛了:“枫啊,你没毛病吧?”
“呸!你才有毛病呢!”小枫狠狠啐一口。
红兵见她不仅正常,而且十分正常,便咧嘴笑了,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没影的事,那女人不会这么想,那晚纯属巧合。再说,你就放心吧,不管咋样,我都不会抛弃你的,我不会接纳别的女人的,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储红兵,你咋就那么自信呢,你不会抛弃我?哼!”小枫转过脸来看他,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如果,如果我要抛弃你呢?”
“哎哟——我说错了话,”红兵往床上一趴,撩起睡衣,露出臀部,歪着脖子喊,“枫啊,你打吧,你可着劲地打啊,我准保不带出声的,来,狠狠打!”
“你以为我不敢打啊?”小枫顺手抄起竖床头的痒痒挠,朝红兵屁股打下去。
红兵咧着嘴喊道:“打得好,打,只要能出气你就打!”
“好,我打!”小枫连日来的委屈和气愤都用在了这把痒痒挠上,一下又一下,噼噼啪啪,疼啊,真疼,但红兵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他想,有希望了,小枫的心结快要解开了……
这天星期天,红兵来接小北,在路上,红兵问:“北,累吧?”
小北说:“你想啊,一个姿势一坐半天,手还不停地画,能不累吗?”
红兵想,现在的孩子们也真是够不容易的,但这话他没说,只说:“北,今晚想吃什么?犒劳犒劳你。”
“吃,吃什么?欠外面那么多钱还吃,省省吧。”
红兵听了不由笑道:“我闺女咋就变这么懂事了,知道给老爸省钱了。没事啊,一顿两顿也吃不穷,再说了咱去年是投资太大,收支有点不太平衡了,不过转过年来就好了。你喜欢吃什么,爸带你吃去,再说了,你妈这段日子也够辛苦的,也该给她放松放松了。”
“那好吧。”小枫说,“那咱去吃巴西烤肉吧。”
红兵说:“好啊,马上给你妈打电话,要她在家不要做饭了,一会接上她吃巴西烤肉去。”
娘俩儿这边通着话,红兵的手机又来电了。说实话,红兵最怕这个时候来电话,正是吃饭的点,不是要吃就是得请吃。
来电的却是白烂漫,红兵心说,这个白烂漫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咋就这么不遮不掩地来电话呢,幸亏现在坐他身边的是小北而不是小枫……瞅眼小北,还在同妈妈咕叽着,红兵便紧张兮兮地摁开接听键,小心地“喂”了声。
“储哥!”白烂漫的声音传过来,“给你说个事,本不想说的,可还是觉得要同你说一声。”
储红兵道:“唔,说吧。”
白烂漫说:“储哥呀,我要回家了。”
储红兵说:“噢,是回家过元宵节呀,也对,除夕没回,十五是该回去陪你妈过的。”
白烂漫道:“储哥,过了元宵节我就不回来了。”
“噢。”红兵应着,“这是要多待些日子呢?”
那边顿了一下,白烂漫又说:“你没听明白,储哥,我是永远不再回来了,不再回北京了。”
“啊?什么?”储红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再也不回来,不回北京了?那你不是想在北京扎……”
白烂漫说:“是呀,我是想在北京扎根来着,可北京这地太硬了,我扎不动了……”
储红兵手足无措,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你,你不是正努力着吗?还有,你妈不是一直都以为……”
“储哥,我不想再骗我妈了,否则我会后悔的。我可真不是人,我妈都快死的人,我还在骗她……储哥,我这就回家把所有一切都告诉她,我相信我妈会原谅我的,我在北京努力了八年,我不想再努力下去了,我回家好好孝敬我妈,陪她开开心心地走完最后的日子。”
“……”
“储哥,本来我不是想告诉你的,但思来想去,我走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寻思着,咋也得告你一声不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一会我就该上车了,储哥再见。”
“别呀,你……”红兵急了。
“还有事啊?”白烂漫问。
“那钱……”
“没事的,储哥,等我回到老家办张当地卡,我再发信息告诉你,你给我打过来就是了。”
“不是……”储红兵手足无措,小北突然在一边加一句:“问问她在哪儿?”被小北一提醒,红兵便回过神来,问道:“你在哪儿呀?”
白烂漫说声“北京站”,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北京站。”小北嘟哝了句,然后指挥着已然有些木讷的爸爸说:“拐弯。”
红兵问声:“干什么呀?”
小北“嗨”了声,道:“人家姓白那女的这就走了,再也不回北京了,你还不得送送人家呀。”
“噢。”红兵回过味来,赶紧拐弯,然后便向北京站的方向驶去,开了会儿,红兵镇定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道:“北,你咋知道是白烂漫呢?”也难怪红兵纳闷儿,为了不引起小北的疑心,他同白烂漫的整个通话都是“你我”,小北咋就断定那人是白烂漫呢?
小北又“嗨”了声,并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意思是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红兵不敢再问下去,只在心里说,现在的孩子呀,可真是精呢!
风驰电掣的,一会儿便到了北京站。停好车,红兵下车,见小北不动,便问:“北,你不下来啊?”
小北道:“我在这儿看车。”见储红兵还愣着,便像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快去呀,别磨叽了,再晚人家就上车了。”
这丫头!红兵心里一阵感动,感激地看眼女儿,便回身向前跑去,刚跑了两步,只听小北又在后面叫:“老爸,快去快回哦,别要我妈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