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操:逐鹿天下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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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蟒!它的名字叫作宦官

曹操成婚后不久便携娇妻赴顿丘上任。在他看来,这是他首次独当一面,必当好好有一番作为。可形势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久宫内便发生大事件,皇后宋氏被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宋氏家族中有一个宋奇,娶了曹家的女子,这一回宋奇夫妇也被诛杀,株连下来,曹家也倒了霉。

哪个曹家?不是别人,正是曹操他们家。

可真正说起来,倒霉的也不是曹家,只是曹操而已。

宦官们冷笑,不是不报,只因为时候未到啊!如今时候已到,曹操就地免职,遣返老家。

曹嵩早就想好好教训儿子一番,这一次抓住这丢官的机会,狠狠地训斥了曹操一顿。曹操很委屈,因为亲戚株连而丢官,能怪我吗?

曹嵩大怒:“愚不可及的混账东西,若是因为亲戚株连,我为什么不丢官?这一次罢你的官,明里是因为宋家,其实是因为上次你在做洛阳北部尉时干下的蠢事所致,这就叫秋后算账!”

曹操听明白了,而曹嵩呢,骂完之后气也消了不少。他吩咐儿子,回老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反省。此外——曹嵩又问:“孟德,你成婚也不少日子了,为什么媳妇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曹操红了脸,这个……

曹嵩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次回老家,纳个妾好了!

曹操支吾说,这个……他想:阿丁一定会伤心,可是他也不能反对,否则老爹一定会说:“混账,你还是个男人吗?”

时为光和元年的初冬,二十四岁的曹操回到老家谯县,为了让他完成纳妾生子大计,老爹曹嵩特意留下了曹操的妻子丁氏,说是伺候婆婆(曹操的母亲早死,婆婆指的是曹嵩的续弦)。

不过阿丁也派了丫鬟刘氏跟随曹操,说是代替自己侍候丈夫,曹操心想,嘿嘿,阿丁这心眼,这是她的眼线啊!

光和三年(180)的夏天,在老家谯县闭门反思一年多的曹操终于回到了京城。

曹操得以归来,自然又是老父曹嵩的功劳。缘起于朝廷的一份诏书,命朝廷公卿推荐能通《尚书》《毛诗》(西汉时鲁国毛亨和赵国毛苌所辑和注的古文《诗》,也就是现在流行于世的《诗经》)《左传》《榖梁传》(相传战国时鲁人榖梁赤所作)者各一人,担任议郎职务。

议郎的薪水只有六百石,也没有什么实权,可是作为天子的顾问咨询官,有机会参与国事的讨论、为天子出谋划策,所以对于曹操来说,是一个仕途上进的良好机遇。

但是以曹操的学问,是否满足推荐的公示条件呢?其实,是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嵩决心为此慷慨解囊。

于是事情变得十分顺利,王甫等人已经死去,曹节年老多病,估计也是时日无多,宫廷新一代的宠儿,是赵忠、张让。尤其这张让值得一提,他本来是宫中一个杂役小黄门,居然能逐渐取得天子欢心,当上中常侍。曹嵩听说天子在西园卖官敛财,便是此人的唆使,因此要让曹操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曹嵩一定要和此人搞好关系。

曹嵩的一片苦心经营,终于得到回报。六月,朝廷征召曹操入京,授以议郎官职。与曹操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丁夫人派去服侍夫君的刘氏,本是陪嫁丫头的她,回来时肚皮已经隆起。

刘氏怀孕,让曹嵩高兴,也在丁夫人的意料之内。可是另一位女子的到来,丁夫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此女便是卞氏。她是徐州琅玡人,诸葛亮的同乡,只不过出身于娼家,也是机缘巧合,居然在谯县被曹操一眼相中。

如果说与丁氏的结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曹操对于卞氏,完全是自己的选择。这种选择,是不是后世所说的爱情?不敢下结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卞氏的年轻貌美,让曹操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感觉,便不可抑制地下了决心,要把这个女人娶回家。

但是真的回到京师,曹操又胆怯起来,尤其在阿丁面前,他不知该怎么说。

曹操的烦恼同样被曹嵩轻易解决了,他为儿子做主,同时纳刘氏和卞氏为妾室。在强势的公公面前,丁夫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曹嵩告诉曹操,当下不是为女人烦恼的时候,他应该把精力放到仕途上去,议郎这个职位虽然地位不高,可是有机会结识许多达官贵人,更存在面圣的可能性。因此,曹操必须全力以赴!

曹操说:“是,父亲大人,孩儿谨记教诲!”

曹嵩说,你也快当爹了,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可为了!

这一年,曹操已经二十六岁了。

距离而立之年,只有四年而已。

距离汉末的黄巾民乱,也只有四年而已。

曹操常常面壁而坐,想着:究竟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则不该做?违背良知与理念,仅仅为寻求富贵而存在,就是人生之意义吗?

他想起幼年时,曾在谯水里洗澡。这时居然有一条大蟒向他逼近,他当时只有十岁,可谓不知畏惧,居然奋力拍打水面,而那蟒蛇也就知难而退。洗完澡上岸,他还不曾与人说知此事。可旋即便有人也遇见这大蟒,纷纷大骇奔逃,他大笑:

“我不过是个孩童,尚且不怕这蟒,你们这些人居然会吓得如此狼狈而逃,岂不可笑?”

或许,这仕途上的险难,就如这蟒蛇一般,也并不那么可怕,只是勇者无畏而已。

只是,果然如此吗?

这一回,曹操打算施以重击的朝中“大蟒”,叫作宦官。

他曾将这意思告知袁绍,这位高干子弟中的带头大哥闻听却呆了半晌不说话。曹操再三催问,他也只是沉吟半句:

“且等一等,如何?”

本初的犹豫是有理由的,近来他正与某新贵往来。那人,说他俗毌庸置疑,因他本身只是杀猪卖肉的屠户而已,可他又的的确确是眼下最为火热的新贵,因为他有个漂亮的妹子,获入选掖庭,更得到天子的垂青,已然获得贵人的封号。

也正是这位新贵,给袁绍写来一封书信,信中满是对袁门公子的久仰羡慕之意,说自己眼下虽只是颍川太守,不久或将入京,希望能与袁本初结交云云。

“本初兄,你有意攀附此人?”曹操问,言语中带着几分讪笑之意。

袁绍微微皱眉,曹操毕竟年轻,不晓得这人脉的厉害,更难以明了政治明面与宫廷内里之间微妙的联系。说实话,对这种暴发户,袁绍原本也是极为不屑。若在平日里,他早把书信扔到一边去了。

但这一次不同,袁绍早有所耳闻,天子即将册封皇后,而据幕后传闻,皇后人选多半是何贵人。本初自然会想,一旦此事成真,那卖肉的暴发户便真的一朝换颈骨,今后入朝做九卿乃至三公都大有可能。倘若真的那般,与此人交好的袁公子又会如何呢?

呵呵,人生之事,你曹阿瞒还是不懂得很哪!

曹操笑,他不在意袁绍的嘲贬,还有问题,他需要继续问,那便是这位卖肉出身的新贵,又何以一定要与袁公子你结交呢?

袁绍果然是位耐心的大哥,他告诉曹操,道理很简单,那新贵虽然眼下找寻到了上升的途径,可仅仅是根细长的茎苗而已。在颍川,他是太守,方面之事,他说了算。可入了朝那就不一样了,这洛阳城中,多少名门望族,他得罪不起,攀附不得,要在此立足,就必须寻找一棵大树以为依靠,而且是根深蒂固的那种,这才是人脉政治的基准点。

“如此一来,则非袁兄你不可了!”

曹操自然不是真的傻,他完全明白眼前这位袁公子的分量。打个比方说吧,他曹家的根基只能追溯到他爷爷曹腾。60年前,因为能小心谨慎地侍候人,曹腾被选为陪太子读书的人,获得别样的待遇。后来太子即位做了天子,曹腾也顺势上升,成为中常侍这类炙手可热的宠臣之一。

那位曹腾所陪读的天子,也就是史册上的汉顺帝,年岁不永,皇帝做到三十岁便呜呼哀哉,那时太子刚满两岁而已,接替帝位不到半年,更跟随汉顺帝而去。一时之间满朝的大臣,都说要立年长的宗室子弟做皇帝才好,可偏偏执政的大将军梁冀,心里打着小算盘却不说出口。

恰在此紧要关头,曹腾说话了,他说大将军你可得想明白了啊,若立长君,你觉得能保自身的安稳吗?还是立个年幼的好呢,那才是长保富贵之路!

这话,自然也是悄悄话,暗地里对着梁冀说的。可也就是这悄悄话,点中了所有外戚的命脉。当下梁冀便决定,不顾朝臣反对,找来个年幼的皇室子弟做新朝天子。而曹腾也因为建策之功,获封费亭侯,此后更升任皇后事务的总代理人——大长秋!

不过,曹爷爷虽然官位噌噌噌往上涨,却始终有一个烦恼,那就是没有后代。哪怕是在与一位宫女结为“对食”夫妻之后,儿子问题依旧存在。

于是,曹操的父亲曹嵩这个神秘人物便应运而生,就连《三国志》里的记载都模棱两可,“莫能审其生出本末”,也就是不知从何而来。难怪后世传言种种,甚至说他其实就是夏侯家的孩子。

曹嵩没有曹腾的智慧,却绝不缺少做官的基因,从司隶校尉到大司农、大鸿胪直至终极的太尉一职。他几乎就是为了做官而生,除了做官之外,唯一的爱好便是捞钱。而对于曹嵩而言,捞钱为了做官,做官为了捞钱,这便是他的人生价值所在。

相对而言,曹操显然更欣赏他的“爷爷”曹腾,他虽然也争权,可名声在外,也做了不少为人称道之事。当年蜀郡(今四川成都)的官员送上礼物贿赂曹腾,没想到半路被益州刺史(相当于如今的四川省省长)种暠半途拦截,更为此上书弹劾曹腾。天子说地方官给曹腾送礼,他又没收,何罪之有呢?自然不会怪罪曹腾。而令人称道的,便是曹腾的态度,他居然对弹劾自己的种暠大为称赞,倘是出于真心,那倒真是可圈可点了。

但问题就在于,曹家的根基其实并不算太深,名声更多少有些狼狈。一个士大夫,倘若要争取上进,最合理地寻求依靠,那还是得把目光投向袁家之流的大家族。

那,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