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坐在床边看着她，微笑着说道：“好多了，只是偶尔有点咳嗽。不用挂心。”
兰儿又轻声说道：“我托了个侍卫，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大哥……我实在不愿看见你们一个个这样，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至于……怎么……”接下来的话，红袖已经不能听清，兰儿是真倦了，不一刻就发起了微微的鼾声。
红袖因为她断断续续的话忽然愣在那里，兰儿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了程风，红袖的思绪被她这句话忽然又牵扯到程风身上，红袖看兰儿静静睡着，起身走到窗边去坐下，夜晚的寂静逐渐向她笼罩过来，天边开始出现了一轮弯弯的月亮，渐渐出现了一群闪烁的星星，这样寂静的氛围，容易让人想起许多，关于曾经的过往。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程风见面的情景，一次窘迫的逃离，程风健硕的臂膀把她压在板壁上，轻轻嘘的那一声，而后她女扮男装进入程门，和程风称兄道弟，想起他经常随意地牵起她的手，她还因为这一点有过无数次剧烈的心跳，想她因为兰儿中毒，程风把她报到冰泉中疗伤，想她将死之际被他营救，以及接下来发生的种种，种种。
这些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仿佛就是在昨天发生的一般，有时候她也有些疑惑，她和程风，究竟是越走越远，还是越走越近？
时间慢慢流失而去，寂静的屋子慢慢漆黑下来，红袖正在想着，忽然听的床上的兰儿在大声说了一句：“皇上已经给了我内外通牌，你们怎么还敢拦我？”
静静的氛围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声，红袖不免被吓了一跳，回首看去，兰儿翻了一个身，嗫嚅着什么，又沉沉睡过去了，红袖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为她掖好被子，这才忽然想起去回思她的话。
皇上已经给我内外通牌……
内外通牌？
红袖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兰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单纯的梦话？红袖皱起眉头，她忽然觉得兰儿这两日行动很是奇怪，早晨出去，很晚回来，对她又似乎有所隐瞒的样子，难道她有什么秘密不成？
红袖打算等她醒来，一定要好好套套她话，看她最近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边方沉定心思，谁知，庭院中竟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红袖走出门去，水云和端儿也走了出来，原来是一个花盆被摔碎了，碎片和泥土遍撒在庭院的中心，在碎片和泥土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石头。
丫鬟们都以为出了什么事，都慌忙出来查看，却发现是一个花盆，一边忙收拾着一边说笑，端儿说是狸猫带下来的，水云疑惑道：“这盆花可是放在半空角石中的，狸猫怎么能够到它，要我说，是风带下来的才对。”
端儿又不同意了：“你看看这庭院，哪里有风？再说花盆都是镶嵌在那角石里面的，就算有风，怎么平常多少次比这更大的风都没有把它吹下来，偏偏这一次就把它吹碎了，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当着红袖的面说笑，其实也是各自推卸责任，花盆是角石中的，不论是风还是狸猫，都不是她们的过失。红袖心知肚明，可是她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这个摔碎的花盆所吸引，吸引她的，是花盆中那个不大不小的石头。
端儿和水云说的都有道理，花盆既不是被狸猫带下来的，也不是被风吹下来的，而是另有原因。
丫鬟们收拾完了庭院，都笑着回屋睡觉去了，只有红袖慢慢走进庭院当中，把废娄中的小石子捡起来。
是被人用小石头打下来的。
外宫都是些柔弱的女子，再没有人能做出这些的，这更像是一个男子，才会有这么大的力，大到可以把牢牢镶嵌在角石中的花盆打落下来，与其说是他无意之过，她倒觉得，对方像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某些人想要告诉她，他来了。
红袖忽然想起往昔的一幕，当她想要走出程门那个宽敞的大堂，一个人忽然扔出手中的细镖，把门口之上一个巨大的字匾打落下来，字匾落在地上，发出那震撼人心的声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错，是程风来了，她似乎感觉得到，他正藏在某处，静静看着她的那双眼眸。
就在离她不远的某处地方。
红袖淡若无痕地把石头扔进废娄中，拍拍手掌，就要转身走进屋里去。
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谁正从树或是房梁之上跳跃而下，自她的背后，熟悉的大手忽然牵起他的，毫不犹豫地向院落之后的树林奔去。
淡淡的光线中，红袖看到程风穿着一身黑衣，勒出一副强健的身躯，他是偷偷潜进宫来的，这个时间，这里，绝对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他也只能冒险用这个办法和她见上一面了，红袖想要反抗，可是她的手紧紧被他粗实的大手攥着，丝毫都动弹不得。
直到了树林深处的一处亭子，确定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的了，程风才松开了她的手，和她面对面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树林里更加寂静，只有两人相对的灼热的呼吸。
程风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他不讲话，红袖也不讲话，甚至不去看他，面容冷淡。
“什么时候回去？”程风忽然悠悠开口说道。
红袖还是别着脸，一字不发。
程风更加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还在生我的气呢？”
红袖还是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