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侍卫喊出有刺客的时候，就已经把情况引入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地当中，他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刚喊完这句话，冰凉的一个匕首就像他飞过来，而幸运的是，他躲过去了，可是匕首似乎并没有向他的喉咙切过去，他也没有想到他躲过了匕首，还会有什么灾难，匕首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弧度来，借助石壁的反弹之势，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又弹将回来，这一次，重重扎进了侍卫的后脑之中。
算是对他多嘴多舌的惩罚。
李光兄弟下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他们就是刺客这一点，直到侍卫已经绝命倒下了大半部分，才被所有人所清楚，会些功夫的世子因为觉得还是保护父皇重要，尽管他们几乎都苍白了脸，可还是有人拿起躺在地上的侍卫的武器来，叫着上来与大世子拼命，何用大世子出手，早有人迅速将这不知道好歹的世子摆平了，只是把他点了穴位，扔在墙角，并没有害死他性命而已。
只不过用了区区一两分钟，天地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没有不自量力的世子，敢凭借一时之勇，上前和他们这些魔鬼交手了。世子和公主们都聚集在一个墙角边，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即便再迟钝，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大世子想要谋朝篡位的目的，即使某个人因为年幼而不知晓这些，也已经知道，他们的处境已经很是危险了，很有可能，他们都不会走出这个石室，因为他们看过太多太多历代皇宫争权夺利的书籍，而今，那些白纸黑字终于活学活用，在他们的眼前出现。
他们很有可能，被他们的兄弟给杀死在这里，他们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平日里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大哥能够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如果实在要死，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一具全尸。
因为她们也知道，前者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
或许最先应该感到惊慌失措的应该是那个正在念诵祭文的皇帝才对，谁都不会相信祭文里会有什么让他仿佛入定一样失去了魂魄的因子存在，会让他在听到了侍卫杀猪一般的有刺客之后还能够保持这样不惊不乱的境地。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老皇帝的确没有表现出他们想象中的慌张，他不管后面杀得血流成河，不管已经有人的鲜血喷溅到了他的龙袍之上，他仍旧是一板一眼地把所有祭文都毫不缺欠地念诵完毕，只是那声音听来仿佛苍凉萧索了许多，仿佛不是拜祭列祖列宗，而是为了拜祭他自己。
而后，他慢慢地将黄色的祭文绸子卷成一个小卷，用绳线一点一点系好。
大世子眯起了眼睛，反正已经破釜沉舟，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再回归成刚刚那个扶他走路的孝子了，要他相信老皇帝心中毫无惧怕之感，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在他心中，这个老东西如此装腔作势，恰恰是为了掩饰他不愿意外泄的恐惧。
他可以等，等他回过头来，然后看到血流成河，尸体遍地，对他说，他的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他要等的是这一刻，为了这天下江山，为了皇帝宝座，为了他身上那一身鲜艳的龙袍，他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可是让他狐疑的，是他做起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那半点也不抖动的手，仿佛这一切，早已经在他知晓的范围之内。
老皇帝的确如他所想，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侍卫，又看到了站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世子和公主们，那一刻他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荒凉，毕竟都是他的子女，如今，他们的安全还要他这一个早已白发苍苍的老者来维护，让他看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凉和力不从心之感。
他终于开口了，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大世子设想的那样。
在长长久久的注视之后，他终于用有些沙哑空洞的声音说出一句：“你真的这样做了吗？”
即便凶残如大世子者，也不能够理所当然地面对他平静的目光，这目光中没有炽热的火焰，也没有吃人的刀子，可是杀人无数的他仿佛在这目光之下无所遁形，慢慢将视线转移开去，可是他的决心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减消半分，反而因为自己不能抗拒的退缩而更加恼怒。
听了老皇帝的话，他心中微微一震，一句“你真的这样做了吗”让他名副其实地相信，老皇帝还是知道今天所要发生的一幕一幕的。
他既然知道，仿佛事情就好办了许多，无形之中，省下了他的许多解释。
想他经历了许多朝代更迭的人，应该比缩在墙角的那些稚嫩的世子和公主们更能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
“父皇，原谅我，江山只有一个，我也想要。”
老皇帝脸上甚至带出些许微笑，他静静看着大世子，悄然颔首，眼睛眯着，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里面去：“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他忽然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又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啊——叹息的声音绵长而又无奈，像感叹更像是哭诉，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在别人看来，他眼下关注的似乎并不是他的生命安否，而是仅仅停留在大世子这种举动的层面上，他在考虑他这样做的原因，仅此而已。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竟这样等不及？那么多年你都等过来了，所有的路你都已经铺就，为什么却非要在这里马失前蹄，让自己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当中？为什么要留给天下唾骂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