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太恋旧,三十多年前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
暑假快结束时,离中秋节还有好些天,母亲就开始做月饼了。在醒好的面里放进芝麻、茴香、椒叶,就开始揉面。一直在近旁的我,踮着脚尖很殷勤地给母亲擦拭汗水。她把面团切成小块,再擀成圆圆的面饼。抹层油压个饼,七八个摞在一起,一箅子能摆好几摞。而后再醒一醒,面软了,才放进锅里蒸。
拉风箱自然是我的事。先是大火旺旺地烧。不久,热气儿就从蒸笼缝里挤了出来。于是,空气中就弥漫着面粉特有的香甜味儿。我边拉风箱边用鼻子使劲闻,直闻到鼻子都起了褶皱。
千呼万唤万唤千呼,月饼终于要出锅了。在母亲揭开锅的一刹那,我看见了那些曾死死地压在一起的面饼都骄傲地鼓了起来,还在晃动呢。不,不是晃动,是摇摆着身子抛着媚眼在诱惑我!
小手刚刚伸到笼屉边,母亲就一巴掌拍打过来,嗔怒道:“去,烫着手就不馋了。”我会乐呵呵地补上一句:“烫着手不要紧,嘴没烫着,能吃就行。”
母亲将热气腾腾的月饼一个个摆在案板上,整个案板开始冒热气,白白的圆圆的月饼,铺满了案板。那会儿,我觉得案板好幸福,它要是有嘴该多好啊。我都想让自己变成案板,摆满月饼时的案板!眼睛看着,嘴巴就失控了,口水毫不遮掩地流了下来。
晒月饼是最让我难受的事。
院子里摆两条凳子,上面架着席子,把月饼一个个摆上去,在太阳下美美地晒,直晒到干硬干硬。这需要好几天呢。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我常常弯腰凑近月饼,闻,使劲闻,狠狠闻。隔一段时间,嘴猛地一张,很陶醉地抒情,“啊,真香”,以至于我觉得闻比吃都香。闻月饼,几乎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课。这样尽情尽兴的闻,也只有短短几天,得抓紧时间才不留遗憾。
月饼晒干以后,母亲会用绳子把它们串起来,再登上梯子,把月饼高高地挂在房子中间,高到我只能流着口水仰望了。
一直要等到中秋节。
中秋节的那天晚上,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吃着“小月亮”,笑声就在院子里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