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它一直就在那层货架上。
两年,还是三年,已经没人知道了。而就像那些无心恋战的财务专家们说的,这东西该“折旧贬值”了。
也许早就可以把它收到壁橱里了,然而那可不行,那太狠心、太无法接受了。这手袋已经成了一名家庭成员,商店的一位朋友。它就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那儿扎了根。
这是因为这只手袋有点特别。玫瑰色,用的是鳄鱼皮,钻石搭扣,在货架之上俨然是一笔小小的财产呢。
每隔一段时间,店员便给它换个位置。
为了彰显它的重要,他们把它放在商店的入口处,或是侧面、中间,或是最里面。
它蒙受了数不尽的灰尘,成百上千的顾客从它面前鱼贯而过,它徒劳地期待着能得到哪怕是回眸一瞥。
这只玫瑰色鳄鱼皮手袋令店员们绝望,但也没把它怎么样,它还保留在那里,指望着有一天它的命运能有转机。
手袋有点变旧了,糖果般的玫瑰色有些发暗。而那些钻石,虽说每天都在擦拭,也不那么闪闪发亮了。
“得把它弄走,”皮具部的负责人说。“不能再留着它了。”销售主管加了一句。简言之,这只玫瑰色手袋给人添堵,它死赖在那里不仅碍手碍脚,而且还成了一个可怕的参照。
这手袋真是抬不起头来,可造成它失败的是它的价格、它的外观,还是它的皮质?
既然无力把它从这请走,店员们便开始嘲笑它,把它归为“赔钱货”一类。这对一只手袋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一位女顾客偶然从这只已被束之高阁的玫瑰手袋前经过。手袋距离稍远,略显一丝屈尊俯就之态。
它俯瞰着芸芸顾客。
“能让我看看吗?”女士说道。
女店员兴奋异常地把手袋取下来,戴着白手套,生怕在鳄鱼皮上留下划痕。她报出了价格:11万法郎,还笨嘴拙舌地加上一句,好像辩解似的:“夫人,您看这钻石,多棒啊。”而顾客却反驳道:“不,漂亮的是这手袋本身。这颜色太独特了,我还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玫瑰色……”吉尔伯特——那位女店员,听到那位夫人又说“我要了”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眼神,胳膊的两个动作,小手抬三抬,吉尔伯特使出浑身解数发出信号。
“玫瑰手袋卖出去啦。”
消息立即便在店里不胫而走。
在收款台,手袋已然备好,小心包裹,擦得锃亮,包装精美,橙色盒子显得分外奢华。
女店员陪着顾客来到收款台。
“您是付现金还是用信用卡?”她问道。
“美国运通。”顾客自信地回答。
卡片沿着这条一般都很令人放心的小道滑过。
但是这一遭,卡片过了一次、两次、三次,然后停了下来。
沮丧的收款员只好低声承认:
“不行,夫人,卡刷不过去……”
“这卑鄙的家伙,”顾客大笑道,“我离了婚,肯定是我丈夫冻结了我的户头。我明天再来,手袋给我留着,到时我付现金。”
又一种头部动作,外加几个另外的手势,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心知肚明。
出了些状况。
手袋留在盒子里,顾客气冲冲地一溜烟出了门。
吉尔伯特静静地回来,解开带子,打开橙色盒子,把手袋放回到搁板上。
到点儿了,商店打烊了。手袋一直还在那里。失望巨大无比。“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糖果玫瑰色”,“这包就是个卖不掉的货”……“明天,”主管咬着牙说,“就把它请走。”
玫瑰手袋的故事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将近11点钟的光景,一位先生来了,把手袋要过来,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然后要买下。
这回,美国运通卡顺利通过,手袋卖掉了。糖果玫瑰色总算是恢复了名誉。吉尔伯特,也算是缓过来了。悲观主义者们这回是没话可说了,切齿冷笑也可休矣。
玫瑰手袋的故事是该到此结束了。到底是卖掉了,最终,它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而就在那天下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前一天的那位女士,就是让店员把手袋给她留着的那位,她能让谁相信,即使在那只手袋被卖出时的哪怕任何一秒钟,说日后这位顾客还会回来寻它,用现金把它买下。
有谁会把这种离婚的事儿当真呢?
而那位女士真的来了,微笑着,幸福地喜笑颜开地把11万法郎的银行支票自豪地放到收款台上。
“我来找回我的梦。”她一字一句道。
惊愕,局促,什么都难以形容整个销售队伍那震惊的、痉挛着的面孔。
如何把整桩事情解释清楚呢?怎么说好呢?
吉尔伯特鼓起勇气,为这位顾客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并保证弥补对顾客的这一失礼。该手袋将会再做一个,最后一个,保证完全一模一样。
这条玫瑰色的鳄鱼真是懂得静候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