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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丑女

丑女到底有多丑,文字已很难表述,那横阔竖短的椭圆型脸蛋上有着塌陷的额头和两道浓烈的三角眉,眉下却有一双似经过冬眠的癞蛤蟆般的小眼睛,那赤豆样的眼珠停在眼中,滞郁的目光很是凝重,常常随牛顿的万有引力落到地上,阔嘴巴上方是塌得看不见鼻梁的朝天鼻,两只招风耳更是惹人,仿佛是一件古陶瓷罐上的两把手。

丑女的脸上也有好风景,那就是一口整齐晶莹的玉齿,这样的牙齿长在她嘴里也是浪费。丑女太丑了,以至于人们不敢去看她美丽的玉齿,怕让脸磕着。丑女不是近亲结婚的结果,她父母每看到她的模样,总认为受自己家环境的影响,当时在完成人类最伟大的杰作时,他们只有一张破旧的竹板床,是竹板床造就了这一人类的次品。

在没有丑女之前,湖泾村的大人们常拿老虎来吓唬孩子,但自从有了她后,大人吓唬小孩就有实物了,“你再不乖,我就要把你送给丑女了。”这一招很管用,小孩听后往往就止住了哭闹,变得乖巧了。

丑女或许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没人欢喜她,也没人注意她,就连她父母也因她而受村人的口舌,说是前世作孽,今世有罪。两人把那些难于下咽的话语吞下肚后,早早地到祖辈那边诉苦去了。

丑女太丑,村里村外的男人没一个要她,丑女就这样天天与十二寸黑白电视机作伴,守着空房度日子。没多大文化的丑女却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管冬夏,她每天随着一班人做搬运工。一只大大的草帽把半个脸给遮了起来,缓和了人们的视线。大得如同男人般的力气使工头很感兴奋,做男人的活,给女人的价,这是工头的聪明。丑女也不计较,每天能赚上十元、二十元已是很好的收成了。

勤快的丑女还在自家那三分自留地上种上了各色的蔬菜,丑女就是靠这些蔬菜度过每一天。看着她如此拼命又舍不得花一分钱,有人看中了她的钱财,准备将子女过断给她,可被她回绝了。

丑女年复一年地做着搬运工,体力是一年不如一年。终于,工头不要丑女了,丑女被迫回了家。

人就是那么贱,一直干重体力活身体好好的,空闲下来的丑女却生起了病,身体一天天瘦下去。

这天,丑女死死地抱着一只鼓鼓的包上了县城,回来时,人们发现丑女破天荒地穿上了一条长长的印花绿裙子。没多久,身穿花绿裙子的丑女走完了人生之旅,村人草草地把她的后事给处理了。

隔了半月,乡村的公路上来了两辆汽车,一辆是高级轿车,另一辆写着“采访车”字样。到村口时,小车上下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向人们打听“谢丽美”的住址,并说是来表示感谢的,因为她给残联捐了五万多元钱。

大伙想了一遍后告诉来人,村里没有叫“谢丽美”的,一定是记错了地方。来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地钻进了小车,车子在小公路上艰难地转了头,向来路开去。

“我村有这人!”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大伙一看是村会计,“哪位是谢丽美啊?”“就是前不久死去的丑女啊!”经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没了话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汽车飞驶后留下的弥天尘土,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