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粽香在舌尖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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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记忆草垛

草垛如今在乡村成为远去的风景,甚至是尘封的记忆。

大多诗意的叙述都是在过去之后,尤其是乡村的劳动。行走乡村,偶尔看到草垛,会激动凝视,甚至停下车辆拍照,把草垛当成乡村的风景。而在当年,草垛某种意义上是艰辛劳作的一种符号。

草垛大多有个架子,中间竖立一根长柱,那就是草垛的芯了,堆草垛就围绕这根芯进行。差不多离芯等距离的四个方向,各自再竖立一根柱,用于支撑草垛。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随便用什么木板把柱子和芯用“马钉”连起来,就成为草垛架子。草堆在架子上,避免草垛在雨天被雨水浸湿霉烂,同时也有回避调皮的小孩子把草垛当玩具点燃了。这马钉是铁打的,在当年的乡村很常见,大概一拃多长,两边各有90度的曲钉,是固定搭架的好工具。

草垛架子是为了草垛存在。水稻收割之后,稻草把子晒干之后被挑回来,就要堆草垛了。堆草垛大多是在傍晚时分,多少有点儿工余劳动的成分。草垛堆好了,就是牛的饲料了,冬天或者雨天的时候,用一根前端开叉的竹竿,插进草垛,左一绞右一缠,然后往回拉,就有稻草被绞下来,成为牛的粮食,填饱了牛的肚皮,也避免了雨天放牧或者冬天牛被饿瘦,影响来年的春耕。

别看一个个草垛好像很简单,其实堆草垛是一种技术活。堆草垛要围绕草垛芯铺放草把,同时慢慢往回收,形成一个层次分明的金字塔。即使下雨的时候,也仅仅是外露部分被淋湿,里面的草依旧新鲜干燥。草垛不能堆得太松,太松了一绞,整个草垛就是没有全部被拖下来也会轰然下来一大部分,太实了又绞不动。草垛堆放情况如何,也就成为农人公开的考题,容易引来村人的评点。

祖父是堆草垛的高手,往往是我们在下面递草把,他在上面堆放。随着草垛的升高,我们只能把稻草把从下面往上扔,在稻草把还在凌空飞扬的时候,他顺势一接,往脚下一放,一脚前一脚后一踩,前重后轻,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整个动作流程一气呵成,顺畅流利。到80岁高龄的时候,祖父还坚持上草架堆草垛,那头灰白的头发在夕阳下和飞扬的稻草把以及不断攀升的草垛成为我记忆中无法忘怀的风景。

草垛攀升到垛芯顶端的时候,基本上是五六个草把围绕一周,像给整个草垛戴上一顶帽子,草垛也就完工了。在架子底下,牛被拴在垛芯,尾巴甩着后背,吞食着稻草。或者是站立草垛底下,反刍稻草,双眼淡定地望着远方,很有哲人的风范。

没有拴牛的时候,草垛下也是孩子们的乐园,玩石子,绕着垛芯追逐,把简单的游戏玩出许多花样和快乐。暴雨突袭,往家里飞奔的农人跑到草垛下,也就找到了遮蔽风雨的地方,一种放松惬意在心头升腾。尽管他们无法用语言诗情地把这表述成幸福或者温馨,但现实有时候无法回避感觉的存在。

更多的农民离开田地,走出乡村。稻田越来越少了,牛也越来越少。草垛在乡村里越来越少,日渐成为风景。当一种农活成为被人感叹的风景,那么离消亡也就不远了。草垛注定成为乡村的记忆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