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搞不清楚！该算是‘四海一家’的亲戚吧？”川富说。他正忙着在拆田中留下的两大盒礼物的花纸及包装，揭开盒子，突然“哇”地高兴叫了一声，说：“两套讲究的日本和服！太好了！一套女的，一套男的！很漂亮呀！”他抖开日本和服说，“日本人送和服是算很贵重的礼呢！”说着，继续回答海珠的问题说，“反正，我老爸老妈他们同这家株式会社之间有那么些很密切的关系，所以他们才肯做保证人，办一切手续，这么照顾我们！”
“这公司是干什么的？”
“弄不清！反正他们那个公司很大，还自己办了个《新东京新闻》报哩！老爸老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占他们的便宜，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这人有点傲。你不愿意沾人的光！但这些事，属于他们之间的交往。我们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总得有人照顾，老爸老妈让他们来照顾，我们乖乖地被照顾就行，你说是不是？不去烦那些不该烦的心！”
他将和服依然照原样叠好放在盒内，轻松地说：“海珠，哪天我们换上日本和服好好拍些照寄回家去给大家看看，那多新鲜！”
可是海珠摇头，说：“我不想穿日本和服，更不想穿了日本和服拍照冒充日本人！”
海珠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感到暧昧的感觉。她觉得陈川富似乎确实也弄不清与东京的日本人有什么瓜葛，又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到了东京，就像一匹马走在夹道中，回头也不可能，只有朝前走了！不然怎么办呢？一切都还没有着落，一切都未安定，来追究或要弄清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事也没意义。只是这种弄不清的暧昧、不明朗的暧昧，使她心上不愉快。
她蓦然感到有些疲劳了！又想起了家，想起了爷爷、爸爸妈妈，想起了外公吕平，还有那只“一点红”……她一时竟发愣了，呆呆地坐着沉默起来。
但，她发现川富坐在沙发上凝望着她，这突然使她警觉。
她忍住了一个呵欠，对川富礼貌地说：“我累了！想回房睡了！你也该休息了！”
陈川富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声：“好！晚安！……”那声音和表情似乎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三、初来乍到
窗外，是异国他乡的城市景色，看到和想到是在日本东京，远离中国和S市，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海珠心里觉得不是一种好的滋味。
早餐后，电视里正放着美英联军抛开联合国突然猛袭伊拉克对巴格达正施行“斩首行动”的大轰炸场面，导弹落地，闪光四起，防空武器空中开花，“嗵嗵”的声音震撼空间……
海珠看着，感染着战争造成的那种杀戮和毁坏的威胁，有儿童受惊哭喊的场面，有妇女、老人流血死亡，伊拉克的百姓在受难……
上午九点三十分，田中先生果然准时到了Park Hyatt东京饭店，他满面是笑地同川富和海珠见面，首先告诉川富，有关居住、入学、驾驶等手续都会很快办妥，打算给川富买的一辆轿车是丰田制造的卡罗拉型。只要替川富拿到驾驶执照后就可使用。他给了一张信用卡给川富，另外是一只鼓鼓的黄色大纸封袋，估计装的是日币现钞，他轻轻对川富说了个数字，海珠没听清，然后说：“有需要，请随时告诉我就行，没问题的！”又对川富好意地说，“日本政府不允许接受移民，对在日本就读日本语言的学生，最多只给予滞留日本两年的签证，当然，优秀的像海珠小姐进名牌大学深造的不同，读语言学校进不了高等院校的中国学生，两年后只能‘巴拉巴拉’[2]，不过，川富先生，我想您是一定学好日语就能进大学拿学位的！”
在海珠听来，田中的话对川富既是鼓励也是进行警告，要川富好好学习日语将来上大学。但川富似乎毫不在乎，手里攥着信用卡和那只黄色大纸袋，说：“我知道！您就别操心了！请问，您同我家里通了电话没有？”
田中点头，依然满面笑容：“通了！我让他们放心。我办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也都是按他们的心意办的。你们真幸福，他们真爱你和海珠小姐啊！”
后来，田中就给川富和海珠一人一张东京市地图，他同两人办了退房手续，带上行李物件，由他驾车送川富和海珠到为他们办好的租住屋里去。
租的房屋是在新宿区花园神社附近的一幢楼里的三层楼上的一套公寓。进门有一个客厅，摆着一大一小两只沙发，电视等设备齐全，有一间日式一间西式的两间卧室，每间大约十几平米，各放着床和榻榻米及桌椅。有一个明亮宽敞的小厨房，有一个不大但是设备完善的浴室兼盥洗间，有良好的通风设备，一只小巧玲珑的阳台。海珠很注意两间卧室，西式卧室有上了锁的木门；她也注意了浴室，浴室是可以洗淋浴的，有塑料帘子可以拉起，但日本人似乎不太在意这种洗浴的事，在内间洗淋浴与外间的盥洗间之间，全靠这幅半透明的塑料帘遮挡，外间盥洗间有个日本式拉门可以关上，幸好还有个搭扣可以扣上。
川富似乎不大满意，轻声对海珠说：“在S市是一等公民，到这里可成了三等公民了！”
海珠觉得来东京求学有这样的公寓房子住已经很不错了，但觉得与川富同住一套房太别扭，至少也是不方便。自从昨晚在田中驾驶的轿车上谈到住双人间单人间时，川富俏皮地表了一下态，就使海珠觉得必须警惕。这两间卧室，日式的是那种推拉的木格门，不安全。不容川富说什么，海珠就把自己的物件朝那间西式卧室里一搬，说：“川富！你住那间，我住这间。”
川富也许没想得那么多，也许是有意要顺从海珠，爽直地点头说：“好！”
田中确实是个周到细致的人，在这所租赁下来的套房里，他将居住及使用在生活方面所需要的东西全部配备齐全了！电视机、微波炉、冰箱、洗衣机、电热壶、DVD机、书架、桌椅、窗帘等固然齐全，被褥、毛毯、毛巾、厨房用具连同纸笔、药包、针线包以及油盐酱醋之类也都有，甚至还放了花瓶和工艺品。
三人在房里看了一会儿，到客厅里坐下，田中得意地用右手指着周围说：“哈哈，川富先生和海珠小姐，所有这些都是奉黄董事长之命，一一照办的。她就怕你们到东京后生活上不方便，想得可周到了！要想使你们一切都满意！其实这附近就有超市，新宿是一个范围很大的繁华区，又位于东京市中心，是东京都的交通枢纽之一，生活非常方便。日本方便食品多，你们自己如果不做饭，在外边吃，西新宿的京王百货美食街与B1超市，有各色小吃，很方便的。”
川富听了，得意地对海珠说：“其实，我明白，这些都是老妈为你考虑的，她喜欢你得不得了，做什么都希望能使你满意和高兴。”
海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一声：“真谢谢黄阿姨！”转脸问田中：“田中先生，日本的新学年在每年的上半年4月开学，与中国的新学年每年的下半年9月不同，这我知道。我参加春稻田大学考试的事多多拜托了！是不是可以过几天就去入学考试呢？”
田中说：“海珠小姐放心，这事过几天就办，不成问题的。知道您日文、中文等什么成绩都好，您会很顺利的。日本的大学教育发达，大学多，生源不足，现在连名牌私立大学也把入学考试条件降了又降，有钱交学费，就不怕没大学上。哈哈，请您放心！”
川富笑着说：“是啊！有钱走遍天下，看来日本也不例外。”他转向田中，“我这语言学院我休息几天再去上行吗？”
“当然可以！”田中回答，“学费也交了！手续也办了！你哪天去上都可以，好些中国学生上语言学校的都打工，你不用打工，出勤率不会低的。你爱旅游，既到了东京，先陪海珠小姐自由自在游几天正好！”
川富朝海珠看着，眼光里有恳求：“先玩几天，行不行？入境问俗嘛！机会难得！”
海珠本色地说：“我还得准备考试，抽点空就近观光一下当然可以！”说到这儿，她对田中说：“田中先生，我想请您帮助一下，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很想边读大学边打工，我会日文、英语，中文是我的母语，我又会熟练使用电脑设计程序，文秘工作、广告设计工作、翻译工作等等，我都能做。按钟点干最好，倘若您能多多关照，我将十分感谢。”
川富听到这里，几乎叫起来了：“啊呀，海珠！你打工干什么呀！难道还怕没钱交学费？难道还怕没钱花？”他摇着头，“你爷爷、你外公、你妈妈爸爸都有钱供你，我的老爸老妈是我的自动提款机！……”他把放在沙发上先前田中交给他的那张信用卡和装满现钞的大纸袋朝桌上一放，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你见外干什么呀？你不能打工！绝对不能！”
海珠摇摇头，说：“不，川富！我带了美元和日元来，以后也陆续会有钱来的！我连用家里长辈的钱也感到不安，我喜欢尽量做到自食其力，我来之前就了解过，春稻田大学有很多的学生都是边学习边打工的，他们不奢华、不铺张，是一种很好的人生品质和生活模式，我愿意这样做！我不喜欢吃伸手饭，不喜欢坐享其成！更怕占人便宜。”
川富涨红了脸，上牙咬着下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田中打圆场说：“川富先生的话一片好意，海珠小姐的想法也不错，以海珠小姐的条件，即可不打工，如果打工，自然也不必去菜馆洗盘子，去大饭店端盘子，去干不适合的工作，依我看，海珠小姐有特长，寻个计时的收入不低的工作是可以的。如果你们的意见一致，我愿意效劳！”
海珠坚定地说：“田中先生，我把学校入学的事解决后，就可以打工，这是一种磨炼，我喜欢。我这人，决定了的事总是会步步走到底的！拜托了！请您多多费心吧！”
田中笑着说他还要回去处理许多事，鞠了躬匆匆走了。他一走，川富就又嘀咕起海珠要打工的事来了。海珠先是不理会他，接着就说：“别太勉强我了！你婆婆妈妈地老是纠缠在这件事上，就使人太伤脑筋了！尊重我自己的选择，好吗？反正，我总是要一边上大学一边打工的。不会因为打工影响上学，可也不会因为上学就不去打工！”
见她有个性，说得认真，川富无法用语言去梳理或者用情绪去渲染，不再说了，提议道：“大小姐！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新宿，看看这繁荣的东京新宿，再吃一顿日本料理当中饭，这您总不会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海珠笑了，说：“不拒绝！你回房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都休息一会儿，喝点水，我洗洗手，就一起出去！”说着，她拿杯子放自来水喝，笑着问川富，“你喝吗？我知道你是只爱喝热咖啡的！可我，冷的自来水也能喝！入境随俗，我知道很多日本人都是这么喝的！我也行！”
川富叹了一口气，手上玩弄着一只水杯，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叹气，但心里就是有些闷闷的。
海珠觉察到了，说：“小青年，叹气干什么？算了！别不高兴了！你不是最爱喋喋不休讲笑话的吗？别把气氛弄得太坏了！讲个笑话我们大家笑吧！好吗？”
川富终于莞尔笑了，说：“好吧！你既然想听，我就讲一个‘两个巴掌’的笑话。”
“两个巴掌？”
“对！一个朋友问小陈：‘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小陈叹气回答：‘唉！一个巴掌拍不响嘛！我一人急有什么用？’但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小姐结婚了。朋友又问他滋味如何？他的邻居抢先回答：‘每天都听到巴掌声！’小陈也叹了一口气说：‘唉！她太凶了！’……”
他说笑话有个本事，自己从来不笑，但海珠忍不住咯咯笑了。笑着，却觉得这笑话味道有点不对，什么“小陈”呀，“我一人急有什么用”呀，“结婚”呀，“美丽动人的小姐”呀，“她太凶呀”！似乎都有所指，海珠止住了笑，说：“这笑话不好！快回房里收拾收拾吧！我们过一会儿去逛街！”
陈川富回房去收拾了，海珠去洗手间洗手，紧紧搭上了门。
后来，他们一同上街，问着路逛新宿，新宿人声鼎沸，十分嘈杂。东京的街景有着异国情调，到处沿街都是商店，都是类似“富士”“福花”一类日本味的餐馆。各家店的前面林立着彩色日文招牌，有的有身着日本和服的女服务员站在寿司店和卡拉OK店的前面热情招揽顾客。
行人络绎不绝的中心街道，有许多民间艺人的表演，最多的是年轻的流浪音乐人，也有杂耍艺人，国籍似乎有欧洲的，有东南亚的，日本的当然也有。围观的人有的扔钱给他们。
这里商业繁荣，百货公司、山珍海味食品店、书屋、照相机店、电视机和音响店、饮食店什么的都有，有各种酒吧、旅馆、舞厅、影院。可以想象得出这里夜间必然光辉灿烂、五色缤纷。即使有严重的光污染，却一样拥挤着四方游客，白天人虽比夜间少，却也热闹。
川富说他来东京前看过一些介绍东京的旅游书，似乎对这里早有些了解，说：“这里其实就是红灯区，听说夜里才是游客高潮的时光。……”
海珠没有接话，只说：“不想踩地皮了！走，我们离开这儿到前边找个地方吃午饭！”
川富忙着用数码相机拍街景，说：“我的录像机丢在家里！没带来，有心在东京重新买一台的，可以好好给你录点像……”
海珠说：“不用！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川富说：“我在上海吃过日本料理，说实话，不太喜欢。你恐怕也不会喜欢！”
海珠点头：“我怕腥！生的三文鱼片，用紫菜裹着的寿司等，花里胡哨，颜色好看，我都怕吃。”
川富说：“今天这顿午饭，得为我们顺利一同来到日本镀金庆祝庆祝，该吃得讲究些！你日语好，问问人家哪家馆店的东西好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