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山海之间的台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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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麻利精干的路桥女人

路桥女人有着女中豪杰式的大气和胆略,无论怎样的精明狡黠都掩盖不了她们朴实勤快的底色。她们一开口就像本地的番薯烧一样,辛辣扑鼻,呛得你嗓子冒烟,却也一下子全身发烫。她们不见得特别妩媚,但身上有股麻利劲儿,她们的利索和能干,让人感受到江南女性的另一种风采。

“路桥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这城市没日没夜地在升腾。仿佛是一棵春天的树,满身的芽苞充斥着生气和活力,鼓动着、奔涌着无尽的热血往上升腾”。关于路桥,尽管各路达人到此一游后留下各种评价,不过,窃以为,还是北大教授谢冕在《路桥的红灯笼》里的解读最为到位。

“十里街分五道桥”的路桥,路随水走,桥傍水立。因了水陆的便利,这里自然而然成了浙东南的商业重镇。于是乎,“百货麋集,远通数州”,从明清繁华的十里长街到今天的商贸城,路桥人把生意做得像这里的路和桥一样四通八达。在很多人眼里,整个路桥就好像是一个热闹无比的大集市,一切在市场上可以叫卖的东西,包括商品、力气甚至聪明才智,都可以在这里明码标价出售。

路桥是台州最具草根气质的城市,路桥人早已习惯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他们领略过创业的艰辛,见证过奇迹的诞生。路桥是繁华的,它的繁华是草根阶层缔造的,因此,这种繁华是不按牌理出牌的繁华,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毫无章法的繁华,是无规矩亦能成方圆的繁华。一条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马路上,有扛着大包小包的贩夫走卒、有行色匆匆的生意人,光鲜的名车,与运废旧钢铁的大货车、拖拉机穿插一起,在同一车道上抢道腾挪,摩托车、三轮卡、手拉车也夹杂其中。你好端端开车在路上,冷不丁前面运送废旧钢铁的大货车上掉下些零碎物件来,吓你一大跳。这一切,都在形象地揭示着这个城市发迹的原因。路桥看上去有点“乱”,凌乱、散乱、杂乱、混乱,但你也看得出它的“劲”,冲劲、闯劲、干劲、拼劲,一样也不缺。

路桥的城市风格、城市规划、城市建筑,简直是一种混搭。如果说临海的城市气质像儒生,天台像剑客,路桥的城市气质有点像犀利哥。由于复杂身世流落街头的犀利哥,因混搭乱穿被网友誉为“穷极华丽第一极品路人帅哥”“乞丐王子”等。路桥如此混搭,的确有犀利哥剑走偏锋的风格。

路桥是野蛮成长的城市,它是奋斗的家园,不是休闲的乐园。路桥的生活节奏是快的,走在路桥的大街小巷,总觉得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推着你往前走。这个以小商品闻名的商贸之城,商业气息从每一个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角落散开来。路桥人的商业嗅觉比别地方的人要灵敏,行动力要比别地方的人要快速,甚至连步子都比别地方的人迈得大。大白天在路桥街上,你几乎见不到慢悠悠无事瞎逛的闲人。

门槛精。

路桥的城市气质是粗糙实在的,它几乎不会让人产生柔情蜜意的感觉。台州九个县市区中,路桥是最没有“江南特质”的一座城市,路桥搞了一次作家笔会,请来一帮外地作家写路桥。作家们发现,这个地方跟他们印象中的江南不是一回事,女作家潘向黎就在《江南之外,或者刚性的江南》中很直率地写道:

虽然对路桥没有概念,但是浙江给我的印象是归于广义的“江南”这个概念的。而江南,总是山清水秀,湖光烟雨,山色空蒙,小桥流水,笙箫丝竹,吴侬软语……到处都是绿的,到处都是水意,润润的、柔柔的。我以为,路桥会是我心目中这幅图景的又一个小拷贝。

但是到了路桥,我发现我错了。有山,但是不够绿;有水,但是不是河网纵横,毫无水乡的感觉;花草很少,触目可见黄黄的裸土;小桥流水人家的想象完全扑了个空。这里没有杭州、苏州那样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殷实、滋润、明媚可人,倒是透着穷山恶水的底子。甚至连空气,都不是带来花香鸟语,而是带了海腥味,烈烈的,硬硬的。

我真是大吃一惊!这是江南吗?如果这里不是江南,那么是我对江南的范围弄错了。如果这里是江南,那么我一向对江南的理解就不对了。

尽管作家们感慨路桥这个地方少江南特质,但无不对路桥人的开拓创新、胆大心细、务实勤勉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路桥曾经叫“新安”,取“新近安定”之意。在宋高宗赐名后,才慢慢地成了“路桥”,作为闻名全国的商品集散地。这里无户不商,无巷不贩,无街不市,路桥人的经商意识好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所有来过路桥的人都会感叹,路桥这个地方,能充分激发起你赚钱的欲望,激发起你奋斗的勇气,它从不会让你产生懈怠和放松的感觉。只要你在路桥,总有一种力量让你追逐财富,永不止步。

从小耳濡目染,听惯了大人的算账声,经商顺理成章成为许多路桥女人的选择。

在路桥,做生意的女人是如此之多,以致外人谈到对路桥女人的印象时,总会说上一句,路桥女人“门槛精”,个个都是生意场上跌打翻滚出来的“生意精”。其实,路桥女人中从事其他行业的也不少,可是在别人的印象中,最适合路桥女人的是在商场上打拼的女强人形象,而不是坐在空调房里当什么白领丽人、机关公务员之类的。

路桥女人的能干是毋庸置疑的,她们仿佛天生就有经商的细胞。台州有“抓周”的风俗,家有婴儿的,周岁时大人往往会在婴儿面前摆上印章、笔、墨、纸、砚、算盘、钱币、账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如果是女孩,“抓周”还要加摆铲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缝纫用具)、绣线、花样子(刺绣用具)等等。摆放完毕后,父母将小孩抱来,让其端坐,不予任何诱导,任其挑选,视其先抓何物,后抓何物,以此来测卜其志趣、前途和将要从事的职业。有人说,“抓周”时,临海女婴抓的多是笔、墨、纸、砚,椒江女婴抓的是胭脂、吃食、玩具,而路桥女婴抓的是算盘、钱币、账册。这或许是玩笑之词,但路桥女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天生拥有搏击商海的能力、拥有经商的天分。

务实肯干。

路桥的地名,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赚钱欲望,什么聚金广场、富仕广场、银安街、银座街、珠光街、腾达路……又是聚金,又要腾达,这些广场呀路呀的,都是企业花了大钱才拿到“冠名权”的。路桥这个地方,是个崇尚财富的地方,谁有本事赚到钱,谁就是能人,路桥人务实不务虚。

跟这座城市一样,路桥女人也是实在的,她们不会跟你虚头巴脑,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实在劲儿。她们要跟你过招,绝不会花拳绣腿,她们一招一式都是实的。在各种各样的商品市场,在人来人往的卖芝桥头、马路桥、十里长街,叫卖声和鼎沸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路桥女人守着自己的摊位,神情自信,犹如拥有雄兵百万,胸有成竹笃定自在。三十多年前,路桥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市场,路桥女人要么守着祖传的街面屋做买卖,要么在马路上摆地摊,要么闯荡江湖。一个又一个的市场建成后,路桥女人买下或租下摊位,才告别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地摊买卖,凭着自己的精明能干,赚得一桶桶金。

在路桥,高学历的女性所占的比例并不大,很多路桥女人高中毕业或者初中毕业就投身商海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对路桥女人来说,社会就是一座大学堂,教会了她们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路桥女人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中,缔造着自己人生的传奇,在讨价还价中成就了自己的人生。“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么多年奋斗下来,她们早已腰缠万贯,对她们来说,赚钱早已不是手段,而成了一种习惯,即便赚到的钱下辈子也用不光,你也没办法让她们闲下来。只要有生意做,有钱赚,她们就觉得人生充实幸福。路桥女人以自己的勤快,弥补知识缺乏带来的不足,虽然她们文化程度不高,习惯直线思维,但她们做事果断,喜欢一竿子插到底,不喜欢半途而废,她们爱面子,更爱里子。书读多了的女人,决断前总是反复掂量利害得失,而路桥女人书读得不多,喜欢干了再说,凭着一股子冲劲,先把事情做出眉目再盘点得失。她们相信,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路桥女人算计周全,较为看重经济条件,相互之间,有一种攀比心理,攀比谁的生意大,谁赚的钱多。她们挣了十万还想挣一百万甚至一千万。但是,会算计并不意味着路桥女人凡事都锱铢必较,生意场上一毫一厘当然得算计清楚,但该出手时路桥女人还是很大方的,她们的同情心一点不比别处的女人少,路桥女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路桥女人的头发是空心的,路桥从乡镇升格为中心区时,很多有眼光有头脑的路桥女人,要么凑钱盘下店面房要么沿街自造街面房,随着路桥商业越来越发达,这些沿街的房子和商铺给她们带来了滚滚财源,有些路桥女人一年光租金收入就有几百万。据我观察,在路桥,那些看上去土不拉几的人,钱袋都很鼓;那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钱袋都很瘪。

麻利精干。

路桥原本不过是一个小集镇,就算现在成了闻名的商贸之城,给人的感觉还是一个放大了的集镇,准确地说,路桥更像一个大集市,处处透着粗放的味儿,但是路桥人的眼孔很大,气魄也很大,他们不仅向大城市看齐,更有迫切跟世界接轨的雄心和欲望。有一段时间,路桥的公交车女乘务员除了用普通话、方言报站外,还用英语报站,这在全台州也是独此一景的。路桥人急于跟世界接轨的另一个直接证据就是,路桥人很爱用“国际”二字,什么国际世贸中心、王子国际大酒店、台州国际大酒店、鑫都国际大酒店,都打着“国际”的招牌。还有个经济型小酒店,竟然起名叫新希尔顿国际大酒店。路桥还有个黄石公园,跟美国的国家公园同名。

路桥是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很多男人在这个恣意妄为的城市随意惯了,离开这个地方,哪怕在别的地方混得再好,有时也不免怀念起在路边小店猛灌啤酒的刺激。路桥男人的性格是粗放的,他们穿着汗衫打起赤膊就敢在大马路上招摇。路桥女人的性格也是爽直的。

我所接触过的路桥女人都有点女汉子的味道,直率干练、大方泼辣。她们喜欢自嘲,当路桥打造“品质之城”的口号提出后,路桥女人自嘲道,杭州才有资格说自己是“品质之城”,咱们路桥,算啥子品质之城哟,路桥,十足一个小商小贩之城。她们自己可以调侃路桥,直率地评点路桥的种种不足,但当外人说起路桥的不好时,她们会不服气地跟你举例说起路桥的种种好处。

台州别的县市区的人,也没觉得路桥有什么生活品质,平素里也不太把路桥当回事,不过家里要装修,但凡要买瓷砖、小五金、水龙头,甚至买家具、买车什么的,第一个想到的,准是路桥。与别的地方不温不火、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市场相比,路桥办一个市场火一个市场,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市场,给路桥带来了滚滚的人流和大把的票子,也支撑起了路桥经济的半壁江山。

路桥有着台州最齐全的建筑装饰市场,装修房子用的所有建材,从地砖到窗帘,在这里应有尽有。装修房子时,我没少往路桥跑。路桥女人的那种精明劲,的确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因为久经生意场,她们似乎一眼就能望穿买主的心思,时而不动声色,时而老谋深算,有时还用点哀兵之计,刚才还自顾自修着指甲,见有生意上门,一米之外就堆起了笑脸,直到买主的钞票落袋为安,才把笑容收起。有些路桥女人还很擅长“杀熟”,因为熟人往往抹不开面子还价。每每冤大头多花了冤枉钱,路桥女人心情就特别好,谓之“杀猪”,她们得空还会彼此交流些“杀猪”的秘诀。路桥有座“卖猪桥”(即现在的卖芝桥),路桥女人擅长“杀猪”,也不奇怪了。

吃苦耐劳。

路桥女人是天生的劳碌命,她们勤劳又踏实,有吃苦精神,无浮夸之气,她们没日没夜,干起活来简直不知道什么叫累,什么叫苦。她们中的不少人,早已腰缠万贯,但你有时愣是看不出老板娘和打工妹的区别。在路桥,隐形的富婆很多,这些富婆潜水很深,别看她们穿着打扮不显山露水,她们的身家说出来,会吓你一大跳。生意旺人手不够时,她们甚至会亲自帮着卸货,从没考虑自己的身份,也没觉得这是掉价的举动。她们整日忙得像陀螺,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时候。忙碌起来,早上随便吃点豆浆油条豆面碎填饱肚子,中午一个盒饭或几个粽子就打发了。直到晚上回到家,她们才可以像像样样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因为在生意场上吆喝惯了,路桥女人的嗓门普遍比较大,她们不拘小节,性格实诚,为人率性,她们有时买名牌,有时买地摊货,数万元一只的LV手袋和从小商品市场买来的几十元的手袋,有时会轮换着拎,她们要的就是这种真假不辨的效果。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城市铜钱味浓而书卷气淡,有人评价路桥是文化沙漠,这里的人把“杳无音信”理解成“查无音信”,把“忐忑不安”念成“上下不安”,把“地域歧视”说成“地或歧视”,你丝毫不必奇怪。但是最近这几年,这里的文化气息越来越浓,南官人文大讲堂和农村文化礼堂,像风中的蒲公英,到处播撒着文化的种子。有人说,路桥人现在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附庸风雅。其实,在我看来,附庸风雅,总比附庸粗俗要好。何况,风雅这东西,就是要附庸的,附庸久了,习惯成自然了,风雅就会像鬼魂一样附体了。

好搭档。

法国一位地理学家说,城市就是一个景观,一个经济空间,一种人口密度,也是一个生活中心或者劳动中心,更具体地说,她就是一种气氛,一种特征,或者一个灵魂。路桥的灵魂是热气腾腾的,是鲜活生动的,它没有丝毫的颓唐,充满了向上的精气神。

路桥女人接受新生事物很快,模仿能力也很强,她们不拘泥于古板的东西,有道是“杏花雨过胭脂绰”,路桥女人非“杏花”,亦非“胭脂”,无论是干哪行哪业,她们的冲劲、干劲和实在劲,都让人折服。她们也许不够精致,不够雅致,但她们朴素、勤勉、泼辣、实在,她们的骨子里,有一股江南女人少有的坚韧,像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路桥女人在工作上绝对是好搭档,不管从事什么职业,做生意也好,当公司职员、公务员也罢,对分内的事,她们总会尽全力完成,而且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和才智。就算是男女搭配,你也不用担心她跟你撒娇撒痴,卖弄女子风情,并借机偷懒耍赖。路桥女人有着女中豪杰式的大气和胆略,无论怎样的精明狡黠都掩盖不了她们朴实勤快的底色。她们一开口,就像本地的番薯烧一样,辛辣扑鼻,呛得你嗓子冒烟,却也一下子全身发烫。她们不见得特别妩媚,但身上有股麻利劲儿,她们的利索和能干,让人感受到江南女性的另一种风采。梦想在远方,快乐在眼前时光如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