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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膨胀或者飞翔

刘万里

梦城的作家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他们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梦城高楼林立,交通拥挤,我常常为上班堵车而发愁,因为堵车我上班经常迟到,迟到了要扣奖金不说还要挨老板的骂。我很羡慕那些作家,如果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该多好啊,我也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

周日,我拜访了一位叫明月斜的文友。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经常写些小文章在全国各地发,混了点小名声。文友明月斜在梦城作家协会打杂,我想加入梦城作家协会,想让他引荐一下。

在作家协会附近的一个小酒馆,我们见面了。

我说了我的打算,明月斜说:“要想加入梦城作家协会,首先必须是本市户口,你的户口在哪里?”

我叹了一口气:“我生在梦城,长在梦城,但遗憾的是我的户口没在梦城。”

“为啥?”

“我父母都是从乡下来的,在梦城做生意,赚了钱,然后在梦城买了房,但我的户口一直在乡下。”

“你得把户口问题解决了,再说将来成家,有了孩子你才知道户口的重要性。只要你把户口问题解决了,其他我给你想办法,一切都好说。”

“我不认识梦城的警察,户口不好办。”

“我认识一个警察文友,他专门负责户口问题,但现在办啥事都要钱,光嘴说不行。”

我说:“我知道,买个户口得要多少钱?”

明月斜说:“上次给人办了一个,花了6万,还不包括请人吃饭。”“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办成,花再多钱也没关系。”

“好的,我给你问问,估计问题不大。”

“来,我敬你一杯,以示感谢。”

明月斜说:“加入梦城作家协会还有一个条件,要出一本书,你有书吗?”

“没有。”

明月斜笑了笑:“现在出书太容易了,只要交钱都能出。”

第二天,明月斜给我打电话:“把照片准备好,明天就给你办户口。”

我立即给明月斜送钱去,说了不少感谢之类的话。

明月斜说:“你的名字叫张富贵,太俗了,得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这样红起来才快。”

我想了想说:“也是,你看蝶恋花、木兰花、浣溪沙和念奴娇怎样?”

明月斜说:“一般般。你看‘玉蝴蝶’这名字如何?”

我说:“好,我就喜欢这名字——玉蝴蝶。”

户口办好后,我终于成了梦城人。

接下来我准备出书,我把以前发的小说、散文整理了一下,买了一个书号,自费印刷了1000册。

书出来后,我找到明月斜。明月斜早给我准备了一张申请表,填好后我交给了他。

一个月后,我的申请表被批了,拿到作协会员证我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

明月斜说:“梦城各行各业都有潜规则,文学圈也不例外。”

我说:“我知道。”

明月斜说:“接下来就该拜山头,梦城最有名的评论家是曲游春,他是全国各大文学奖的评委,只要经他捧的人,不红都不行。”

在明月斜的撮合下,我在临江仙酒楼订好了包间。

天黑时分,江边灯火辉煌,江风习习。

曲游春准时赴约,他长发飘飘,一看就是大师风范。

我毕恭毕敬奉上我的书,同时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的是润笔费。

曲游春笑了笑,收下了。

一会儿又来了一拨人,他们都是圈里的名人。我一一奉上我的书和润笔费。

都是圈里熟人,两个空酒瓶滚在一边后,大家嘻嘻哈哈,开始讲黄段子及圈里的各种搞笑事。

明月斜把话题引到我身上,说我是梦城文坛新人,但文笔老到,一颗新星将冉冉升起。

曲游春翻了翻我的书:“这是一本不错的书,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拜读。”

其他几个知名人士附和道:“不错,不错。作家协会应该给他开个作品研讨会。”

曲游春说:“等一切准备好后,研讨会一定要开。”

接下来,我就忙作品研讨会的事,选会场,请媒体记者。

我的作品研讨会终于召开了,规模很大,梦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媒体记者更是来了一大批。我坐在会议中心,成了中心人物,我的身后便是一个很气派的条幅“玉蝴蝶作品研讨会”。梦城作家协会主席曲游春亲自主持会议,每位专家一一发言,对我作品评价很高,吹得天花乱坠。记者的相机对准我,闪闪一片,我有点晕乎乎飘飘然的感觉。

最后,曲游春做了总结:“一颗新星——玉蝴蝶,将在梦城文坛升起,玉蝴蝶的作品融卡夫卡、马尔克斯、卡尔维诺、托尔斯泰等等大家的精华,将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将浪漫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风格,我敢保证玉蝴蝶的作品将是下一届诺贝尔文学奖最有力的竞争者……”

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我使劲抓住桌子,以免我的身体飘起来。

走出研讨会,我腿软绵绵的,身体明显轻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住我的头在朝上提。我的身体像充了氢气,慢慢地升腾起来。

我有点惊慌,想抓住固定的东西,可空中没啥可抓。我身体飘在空中,我感觉到了那双隐形翅膀在扇动。

每天上班,我不用挤公交车,我在空中飞来飞去,那种美妙感觉太爽了。

有了隐形的翅膀,上班我再也没迟到过。同事们都很奇怪,我笑着说:“我每天坐直升飞机上班呢。”

同事们都很羡慕我。

一天,我在空中飞时,突然坠了下来,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我的双腿被摔断了,想到今后轮椅将伴随我一生,我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哭了起来。

我怎么会从空中坠下来呢?我想不明白。

后来我才知道,曲游春和那帮吹捧我的作家诗人评论家去外地采风,车不幸坠入大峡谷,他们全部遇难。也就是在曲游春他们坠入大峡谷的瞬间,我也正从天上朝下坠。

评论家靠的是嘴,我飞翔的动力和能源就是他们的嘴。他们嘴闭上了,我飞翔的动力和能源也就耗尽了,不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