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流经森林已过千载,
看着赤身裸体的棕种人
用木头和芦席搭起的小屋显现又消失。
它那棕色的河水掀起暖暖波涛,
卷走树叶、丫枝和黑黢黢的林中污泥,
在直射如火的烈日下沸腾。
老虎和大象踏着夜色而来,
吵嚷着洗尽一身的闷热难耐,
欢愉至深处,咆哮声响彻丛林。
岸边,笨重的鳄鱼爬行在混浊的淤泥潭和芦苇荡,
沙沙作响,一如千万年前;野豹受到惊吓,
敏捷地踏着芦苇匆匆逃跑。
我在这里度过了宁静的白日,在林中
芦席搭的小屋和轻巧的独木舟里,
鲜有尘世的声响
唤醒沉睡的记忆。
可是晚间,当那夜色怀着敌意
迅速逼近,我站在岸边细细倾听,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传来
迷路的声音。
深夜中有人在歌唱
那是渔夫和猎户,
乘坐着轻便小船途遇暮色。
深深的恐惧让他们如孩子般心力疲惫。
他们害怕黑暗,害怕鳄鱼,
害怕深夜里飘荡在黑水之上的
死者的魂灵。
那是陌生的歌曲,我不懂只言片语,
然而在我听来,与家乡莱茵河畔、内卡河畔
渔夫或少女吟唱的晚歌并无不同:
我充满恐惧,满怀思念,
这人迹罕至的森林和异国的黑色河流对我有如故乡,
因为有人存在的地方,全都一样,
胆怯的教徒靠近他们的神祇时,
都是唱着歌驱赶对夜的恐惧。
返回小屋,在它微不足道的庇护中睡下,
四周是森林和暗夜
以及清脆尖锐、单调刺耳的蝉鸣,
睡意终将我虏获,
月亮用清冷的微光抚慰这惊恐不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