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海怪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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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勾魂夜叉

下面我来讲一个勾魂夜叉的故事。这个故事可能和你爷爷奶奶讲的不太一样,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故事在流传中难免走样,不过这也不要紧,只要你愿意听,我就愿意把它说出来……

许多年以前,半岛上的富户新雇了一个长工。这长工除了地里的活,对海上的营生也极为熟稔,撑船甩网样样都在行。这天,他从海上回来,却慌慌张张跑进东家的书房。东家搁下书本,发现长工在书房的地板上踩出两行泥脚印,东家年轻的眉峰间不禁微微皱起,眉骨也发出两声低吟。

“东家,我在海上看见了勾魂夜叉,他冲我直瞪眼,我正在抓黄鳝,我手里的黄鳝笼都吓掉了,这时勾魂夜叉就不见了。”渔夫气喘吁吁地说。

东家从藤椅中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桌案前来回踱步,丝绸的长衫在双膝上沙沙作响。东家是有学问的人,一直被视作乡贤。此刻,他在仔细参详其中的因果,如缫丝者一般剥茧抽丝。长久的沉默,长工也从中感到了东家的忧愁。

“东家,我想出去躲躲。”长工惊魂未定,毕竟勾魂夜叉是海上专司生死的海怪,是死亡降临之前的不祥之兆,海上渔民见到勾魂夜叉,夜里就会无故丧命。

“你当时手里拿的是黄鳝笼,黄鳝笼掉下来,勾魂夜叉就不见了,看来黄鳝笼是你的救命之地,鳝从蛇,从龙。黄鳝笼是捕囚黄鳝之器,或许自有一番神通,黄鳝笼这是在提醒你。那你就去黄县城躲一阵吧,这或许是天意。”东家缓缓说道。毕竟在半岛的方言里,黄鳝笼和黄县城是如此接近,不细听竟然难分彼此,这之间是否存在隐秘的联系?东家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再理会眼前木然的长工。

长工恍然大悟。他曾多次往返半岛另一侧的黄县,在黄县古城,确实有不少人把黄县戏称为黄鳝。想到这里,长工一颗心揣进肚里,不等吃饭,他就急急开船走了。他需要绕过海角,到达半岛另一侧的黄县城,在海上遇见勾魂夜叉后,迅速换一片新海域,就会躲过一死,每个勾魂夜叉所掌管的海域各不相同。

然而,就在他晚上抵达黄县时,夜叉早已坐在海面上等他。黑漆漆的身形仿佛海面上凭空凿出的一个门洞,那是通向深渊的大门。长工的船舷被夜叉一把攥住,丝毫动弹不得。那一刻,长工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离死亡的大门是如此之近,近得令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勾魂夜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海上的长途跋涉,已经使夜叉对尘世的生死看得淡漠。夜叉在水面上缓缓站起来,像海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一座高山。

“你终于来了!”勾魂夜叉开口道。他的嗓音里有钢丝锯般的粗糙与喑哑,同时掺杂着喉间肉瘤的臃肿腔调,像猛兽发作前的气息,海浪都悬浮在半空,不再向前推进。

“白天碰见你的时候,我正在赶路,当时我就吃惊,你本该是我今晚在黄县城要等的人,却出现在海角的那一边,就瞪了你一眼,没想到,你还是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