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郡王惦记巡防营那块肥肉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眼看着就要吃到嘴了,你父皇还不是二话不说就把巡防营交给了恭郡王?可见你父皇是真恼了,且你弟弟眼看着就要成年封王了,这节骨眼儿上,咱们就别再触了你父皇的霉头了。”
鹿知婵咬牙切齿道:“那儿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儿臣的人闯进堂堂知府衙门去抢人不成?”
“当众抢人自是不成,”丽妃抿了口茶,顿了顿,才抬起头看向鹿知婵,“本宫倒不信,那贱蹄子竟一直不出知府衙门半步了。”
鹿知婵一怔:“母妃您的意思是……找个机会当即下手,而不必去顾及那贱人父亲的官职了?”
“只要神不知鬼不晓地杀了那贱人,夺走了那孩子,谁知道那贱人死在谁手?”丽妃冷哼道,“就算是他爹爹想为女儿报仇雪恨,咱们也让他报仇无门。”
鹿知婵点点头:“母妃说得有理,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瞻前顾后,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等那孩子年岁大了懂事儿,反倒还是麻烦。”
“正是这理儿,”丽妃抿了口茶,顿了顿,又道,“驸马可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想法?”
鹿知婵有些踟躇道:“儿臣只告诉他会把儿子接到京师由咱们抚养,并没有要害那贱人和她爹爹一事。”
丽妃不置可否道:“可他终归是要知道的。”
鹿知婵手中的茶杯蓦地一晃,茶水险些都洒了出来,她迟疑地看向丽妃:“母妃的意思是要儿臣将咱们的计划告之驸马?这是不是……不太妥?”
“有什么不妥的?”丽妃淡淡道,一边摩挲着手上华丽的护甲,一边道,“让他知道也好,省得他日后还对那贱女人存着念想,也趁此机会让他学个乖,他这个驸马爷再怎么春风得意,也得时时谨记自己的身份,没得以后竟背着你拈花惹草做起子下贱事儿,也丢了咱们皇室的脸。”
鹿知婵却兀自有些迟疑:“这样一来,只怕驸马对儿臣的情义就只剩下了敬畏之心了,这还哪里像是夫妻啊?”
“玲珑,你当自己一心一意好生对他,难道他对你的就是夫妻情义了?”丽妃讥嘲一笑,“玲珑,你觉得若你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他陈世安还会狠心休去身怀有孕的发妻?即便你不能生育,他也日日乖狗儿似的忍着你、没有半点埋怨愤恨?玲珑,你一早就当明白,你生在天家,就绝不能有什么夫妻情意,玲珑,你素来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也不要一叶障目了。”
鹿知婵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她死死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半晌才道:“母妃,你又何必和我说这些?”
“母妃心疼你,才会和你说这么多,”丽妃叹息着,把鹿知婵揽入怀里,“玲珑啊,你要记得,天家人不能言爱,不然伤的迟早是自己,那陈世安模样好,人也伶俐懂事儿,你喜欢他,那就让他做驸马就是了,只是却无需把自己给放低了。”
“你是当朝长公主,是万岁爷膝下唯一的公主,天生尊贵,那陈世安不管怎么敬你畏你,也不管怎么谄媚讨好都是应该,你坦然接受就是了,权当是养了个逗趣的玩意儿罢了,若是日后他胆敢跟你呲牙,或是甩手丢开或是直接弄死他也就是了,什么夫妻情意,凭他也配?”
“玲珑知道了。”鹿知婵靠在丽妃的怀里,眼泪细细地流。
“好女儿,这辈子就只许为男人流这一次泪,以后再不许了,”丽妃心疼地给鹿知婵擦眼泪,一边沉声警醒,“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能为那起子下贱玩意儿伤心落泪呢?也不嫌跌份儿。”
“是,母妃教训的是,儿臣以后再不会了,”鹿知婵止住了泪,喝了半杯子的燕窝润喉,又红着脸问丽妃,“只是杀母夺子这到底是大事儿,还要做的不留痕迹,儿臣府上的侍卫有限,怕是做不来。”
“这你不用担心,母妃都会替你安排好,保管不让你费心,”丽妃柔声道,“回去好好泡个澡,然后就再好好睡个觉,别再想这起子烦心事儿了。”
“是,儿臣都听母妃的,”鹿知婵抱着丽妃的脖子撒娇,“这么些年了,只有母妃会这么全心全意地为儿臣着想。”
“你这丫头嘴上又抹了蜜了。”丽妃笑道。
……
鹿知婵走后,丽妃歪在软榻上出了好一阵子的神,直到侍俾端着一盏冰糖炖雪蛤进来。
“娘娘,雪蛤炖好了。”那侍俾把雪蛤放到了丽妃面前。
丽妃日日都要吃一盏冰糖炖雪蛤,她本就生得美,平素又注重保养,如今年近四十却仍娇美似双十俏妇,这也难怪她出身并不拔尖,却有本事为万岁诞下一位长公主和一位小皇子,占着这么一长一幼子女的光,她也算是风光多年。
丽妃慢条斯理吃完了那盏冰糖炖雪蛤,将碗推到了一边,她慢慢地擦着嘴角,缓声问那侍俾:“万岁爷今儿翻了谁的牌子?”
那侍俾道:“回娘娘的话,敬事房那边回话说,万岁爷谁的牌子都没翻,早早就歇下了,许是在猎场上累了吧。”
“晚上让傅如啸过来一趟。”丽妃慢条斯理道。
傅如啸乃是御林军统领,深得鹿明巍宠信。
“是,奴婢知道了。”那侍俾端着碗躬身退下了。
……
翌日清晨。
西槐别院。
鹿知山是被身下的湿意给激醒的,他蓦地睁开眼,天光拂晓里,小孩儿还在他臂弯里睡得沉,但是身下的那股湿意却越发明显了,他有点儿怔,看着小孩儿沉静又疲惫的睡颜,想着昨晚上两人癫狂的时候小孩儿又哭又叫的模样,越想越有点儿不可思议,小孩儿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尿床呢?
“囡囡,囡囡,”鹿知山小声叫了两声,“囡囡起床了。”
小孩儿皱了皱眉,嘴里哼哼唧唧,似是又要哭似的,鹿知山是再不敢叫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棉被,却登时就愣了,棉被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下一秒,他蓦地一把抄起了棉被……
小孩儿来葵水。
鹿知山掀开棉被,朝里面看了看,古铜色的脸上顿时就浮上了两片红云。
昨晚上在床上,酒醉了的穆南枝实在热情似火,激得他这个中年男人简直要战死在当夜了,明明就只喝了几杯桂花酒,竟似是比喝了十全大补汤还要猛烈似的,简直闹了个天翻地覆,过了午夜,鹿知山才终于安生下来,穆南枝早就被他折腾得昏睡过去,只是床上的被褥都让两人的汗水浸透了,自然是睡不得人了,他就动手把穆南枝从床上抱到了软榻上,就拥着她昏昏睡了,临睡前,男人还有点儿感慨,幸亏这软塌足够宽大,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只是没想到,今儿一早竟出了这档子的事儿。
鹿知山嗅着空气中奇怪的味道,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大,这时候,两人身上未着丝缕,穆南枝还没睡醒,自然是不能叫人进来伺候的,且穆南枝的脸皮又薄,若是被人看见了,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许他近身了,更何况床上也是一片狼藉。
穆南枝喜欢缠着他睡,手脚都紧紧缠在他身上,从前最温馨甜蜜的时刻,可这时候却尴尬得很,鹿知山简直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囡囡,囡囡,先别睡了,”鹿知山只得去叫醒穆南枝,“囡囡,囡囡,起来了,快起来。”
穆南枝昨晚被折腾得够呛,这时候才不到五更天,饶是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但是眼睛却兀自睁不开,她哭唧唧地在男人的胸前蹭了蹭:“不起,不起,就不起。”
鹿知山轻轻拍着穆南枝的后背,柔声道:“囡囡,你先起来,过一会儿再睡,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实在乏得很,”穆南枝的哭腔更重了,乱蓬蓬的头发扫着男人的脸,“表哥,再睡会儿,就再睡一会会儿,你别……”
鹿知山真是拿她没办法,正想着要不要下狠心直接把穆南枝薅起来的时候,只见穆南枝却蓦地睁大了眼——
“表表表表哥!”
穆南枝显然意识到了鹿知山为什么这么急吼吼地喊她起床,当下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双圆瞪的大眼睛里,又是惊恐不安又是不可思议,她根本不敢去看男人,她小心翼翼地把腿从男人的身上给放下来了,她简直羞得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起来也不是,坐着也不是,继续躺着更不是,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办啊,要怎么办才好啊。
感受穆南枝的腿终于从自己的身上移开,鹿知山才松了一口气,他坐起了身,掀开被子下了软塌,他还没好意思往下看,鹿知山拼命掩饰住尴尬,活了大三十年从来都没这么尴尬过,他忙得取了块帕子胡乱擦了擦身子,然后随手披上了一件外裳,就匆匆出了寝室。
穆南枝的脑袋埋在枕头里,她哭得厉害,却连声都不敢发出来,她死死咬着枕头一角,真是太丢人了,她怎么老是在表哥面前这么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