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山又亲了亲穆南枝的脸颊和额发,然后把她放在了地上,两人就蹲着开始满地地找荠菜了,两人也不是头一次挖荠菜了,铲子用得很是顺手。
三月初春,荠菜比旁的野草更早的复苏,很是肥嫩水灵,也用不着四处跑,随便找块地儿就能挖到好些荠菜来,不过一会儿,两人就挖了半篮子的荠菜,穆南枝越挖越起劲儿,鼻尖儿渗出了些汗珠,她取了帕子擦汗,却蓦地一下子停下了手,然后三步两步跑到了鹿知山的面前,一脸担忧地看着鹿知山,把鹿知山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表哥……表哥,你腿怎么样了?”穆南枝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一高兴就把你的腿给忘在脑后了,这时候才想起来,你这么一直蹲着……你疼吗?”
“没事儿,早就不疼了,囡囡快别担心了,表哥没事儿的,”鹿知山瞧着小孩儿急得要哭的模样,知道她真是担心坏了,一时间他又是甜蜜又是心疼,有心想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脸,但是看着沾着泥的双手,到底还是没有去碰小孩儿,他把脸凑过去,轻轻地啄了啄穆南枝的眉眼,“真的没事儿,表哥早就好了,真的不疼,不许哭。”
穆南枝兀自双目通红,哽咽着:“真的……真的没事儿了?”
“没事儿,”鹿知山一边说,一边拉着穆南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带着她一圈一圈地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再说了,表哥的膝盖好不好,囡囡真的不知道吗?”
穆南枝的心思都在男人的膝盖上,也不仔细去想他话里的嘲弄,当下轻轻地揉捏着男人的膝盖:“膝盖长在你自己的身上,好不好的我怎么知道?”
“是吗?昨儿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囡囡不是说表哥……”鹿知山邪佞一笑,凑到穆南枝的耳畔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穆南枝登时满脸通红,一把把男人给推在了地上。
鹿知山:“……”
……
回了别院,两人也没有唤下人来后院伺候,只是让吉祥送了菜板、菜刀,还有五花肉等物件过来,还有是先和好的面团。
鹿知山和穆南枝在地毯上席地而坐,两人一边挑着荠菜一边闲聊。
“表哥,你怎么会认得荠菜?”穆南枝一直很好奇,“宫里可断断吃不到这荠菜的,你倒是认得。”
“从前无意中听吉祥说过一嘴子,说他们家香香公主最爱吃荠菜,我就去问了宋福,才知道荠菜是个什么模样,”鹿知山含笑道,“倒是要谢谢囡囡,要不然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呢。”
穆南枝咯咯笑了:“不止荠菜,还有香椿吧?我知道你从前也是吃不到香椿的。”
“是是是,这都是囡囡的功劳,”鹿知山一边道,一边忽然又道,“过两天去一趟下河村好不好?”
穆南枝一怔:“真的要去啊?现在都三月份了,也看不到花灯了。”
“那可说不定呢,反正好久没去了,咱们去逛逛,”鹿知山含笑道,又道,“三月正是好时候呢,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呢,香山还有位老师傅,做风筝可是一绝呢,我早就想带你去看看了。”
“那好啊,”穆南枝果然忙不迭点头,欢欢喜喜道,“我喜欢放风筝的,但是小时候在宫里住着,一点儿出格的事儿都不干做,后来出宫了,年纪大了,就不好意思再去放风筝了,一直还挺遗憾的。”
“那这次咱们就放一整日的风筝。”鹿知山柔声道。
挑好了荠菜,鹿知山又动手洗了荠菜,然后是剁馅儿、包饺子,穆南枝帮不上忙,就一直黏着鹿知山,鹿知山弯着腰擀饺子皮,她就在男人身后,抱着男人的腰,趴在男人的后背撒娇:“表哥,你真是太能干了,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倒是显得人家笨手笨脚的一无是处。”
鹿知山嘿嘿笑着:“要不然囡囡来帮表哥包饺子?”
穆南枝忙得摇头晃脑,撒娇得更厉害了:“表哥,你还是让我一无是处下去吧,嘿嘿,谁要你这么疼我呢?反正自打嫁给你,我就打定要做一辈子米虫,嘿嘿,还是只一点儿都不羞愧内疚的米虫。”
男人笑得眼角都漾出了细细的眼纹,转头啄了啄小孩儿的脸:“先去寻摸些点心吃,别饿得很了,小米虫都给饿瘦了。”
“哦,”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过去把小几上的点心盘子都端了过来,塞了一块栗子糕进嘴里,又挑了一块蛋黄酥塞到了鹿知山的嘴里,笑眼弯弯地看着男人,“表哥,其实我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哈!”
鹿知山嚼着蛋黄酥说不出来话,凑过来照着穆南枝的脸颊又亲了一口,引得小孩儿尖叫连连,一边伸手擦去了脸色的点心渣滓,笑嘻嘻取了帕子给男人擦了嘴:“表哥,你太坏了,拿我的脸当帕子使。”
鹿知山笑了:“囡囡的脸又香又滑的,可比帕子好使多了。”
“呸!”穆南枝红着脸啐道,“不话说还好,甫一开口就现了原型了,就是个没皮没脸的登徒子!”
……
嘉盛二十七年四月初三
御书房。
鹿明巍这两日的心情不大好,户部尚书万耀杰问斩之后,户部尚书一直职位空缺,他有意提拔户部侍郎徐青舟为户部尚书,但不管是左相段增还是右相方泽端,甚至满朝文武都是竭力反对,礼部的一个老头子甚至还要当场触柱以死明志,好在被人拦了下来,却生生把他给逼成了个独断专行的昏君,早朝就这么草草收尾,他甫一回了御书房,就气得一通打砸。
徐氏一门百家世家,一直伴随着皇权发展,到了鹿明巍登基之后,徐氏更是权势滔天,也为后来的一系列祸事埋下了祸端,好不容易如今徐氏一门败落了,不管是刚直朝臣,还是其他氏族门阀,自然都不愿意再看到徐氏一门死灰复燃。
鹿明巍很是烦躁,他对徐氏一门的感情很是复杂,有依赖也有忌惮,但是随着皇后和太后的相继故去,徐氏一门彻底倾颓,他对徐氏一门又生出一种深切的怀念来,到底当年是徐氏一门全力他上位,到底他对徐氏还心有惭愧,丽妃和万贵妃的狰狞面目,倒是把徐氏衬得敦厚温婉了许多。
他想重振徐氏一门,也不仅仅是因为这股子怀念,更有深一层的用意。
这两年,大荔皇室可谓是风云突变,丽妃倒了、皇后崩了、万贵妃也薨了,他们身后的李氏一门、徐氏一门、万氏一门,也都跟着倒了,她们膝下的皇子或死或降,没有一个能躲开的,这一些列的变故,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世家大族的权力骤然削减,连带着皇权也都受到了冲击,倒是一众朝臣和新升起来的年轻门阀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了,这就不能不让鹿明巍心惊了,他是要削弱世家门阀不错,但是却不能以削弱皇权为代价,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比如说,重振徐氏一门,巩固皇权。
他对李氏和万氏是彻底灰了心,但是徐氏却不一样。
只是朝臣显然都不买他的帐,所以他实在气闷。
“万岁爷,”赵如海挑着帘子疾步进来,一脸焦急,“启禀万岁爷,负责看管玲珑公主府的御林军刚刚过来禀报,说是玲珑公主病倒了。”
鹿明巍皱眉:“太医可去了吗?”
“回万岁爷的话,太医已经去了,”赵如海道,“经太医诊治,玲珑公主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需要好好儿将养,太医已经拟了方子了。”
鹿明巍舒了口气,问道:“可知道玲珑好端端地怎么得病的?”
赵如海有些踟蹰道:“启禀万岁爷,今儿是罪臣陈世安的祭日。”
鹿明巍一怔,半天才点点头道:“你让惠郡王代朕去瞧一瞧玲珑吧,让她好好儿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是,奴才这就去。”赵如海躬身退下。
……
玲珑公主府。
惠郡王鹿知城也一早听说了玲珑公主卧病的消息,在惠郡王府急得不行,只是却也不敢贸然前往,甫一得了赵如海的通报,这才急忙忙地去了玲珑公主府。
“长姊!长姊!”鹿知城顾不得礼节,径直冲进了玲珑公主的寝殿,甫一瞧见鹿知婵卧在床上,一脸憔悴支离的模样,登时鼻子就是一酸,他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过鹿知婵了,他强忍酸涩,坐在了床沿边,“长姊,弟弟来看你了,你可还好吗?”
鹿知婵双目含泪,伸手握住了鹿知城的手,哽咽道:“弟弟,我还以为咱们姐弟这一生竟再无相见之日了。”
“长姊快别说这样的话了,”鹿知城忙道,反手握住了鹿知婵的手,“长姊好好儿怎么的就病倒了?可急死弟弟了,幸亏父皇允了弟弟来探望长姊,要不然弟弟可真不知怎么是好了。”
“怎么?是父皇让你来的?”鹿知婵又惊又喜,“真的吗?”
“是,要不是父皇首肯,御林军又怎么能放弟弟进来,”鹿知城忙道,“长姊在公主府静心思过都三年了,父皇也该消气了。”
“是啊,都三年了,”鹿知婵叹息道,一脸落寞凄凉,“这都三年了,父皇可真是狠心。”
“长姊,弟弟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事儿原怪不得父皇,当时闹的动静那么大,多少人盯着看呢,父皇也是身不由己,”鹿知城叹息道,顿了顿,又看向鹿知婵,“长姊,弟弟一直都不敢相信,当年您为了夺方氏的孩子,竟真的让母妃下令派了御林军去赣南杀母夺子吗?母妃怎么有本事调动御林军?长姊可知道吗?”
“我只是想夺方氏的孩子,母妃为了帮我,派了些人手过去,那时候我哪里知道母妃派的是御林军?”鹿知婵摇摇头,叹息道,“若是一早知道的话,我哪里还敢让母妃插手?我虽是一介妇人,却也知道其中轻重厉害。”
鹿知城抿了抿唇,半天才又道:“长姊,方氏当年当街拦驾告御状,说你和驸马想杀母夺子,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