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不能生育,偏生那方氏那贱蹄子却有陈世安的骨血,我当时对陈世安还有些情分,自然想去夺了孩子过来抚养,”鹿知婵咬了咬牙道,“当时母妃劝我说天家人不言情爱,不必太看重那陈世安,我当时并不懂得,但是这三年我却想了个透彻,的确是我高看了陈世安,一个为了往上爬、竟差点逼死有孕发妻的贱男人,我竟然把他当成宝,我真是瞎了眼蒙了心,还累及了母妃和你,我真是糊涂!真是悔不当初!”
鹿知城的面色蓦地一白,恍若雷击一般:“长姊的意思是说,长姊和母妃当时真的对方氏痛下杀手?那方氏所言皆属实,对吗?”
鹿知婵冷冷牵了牵唇:“本宫倒是小瞧了那个贱女人,没想到她竟能躲过御林军的追杀,竟然还有胆子入京告御状,她倒是命大。”
鹿知城的脸更惨白了,他没有再说话,缓缓地站了起来,就朝外头走。
“弟弟,你才来就要走?”鹿知婵忙得抓住了鹿知城的手,急急道,“父皇可说了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吗?”
“长姊病弱,还是好好儿静养吧,别忧心其他的了,”鹿知城缓缓地拂去了鹿知婵的手,他双目怔怔盯着屏风上嫣红富丽的牡丹,沉声道,“长姊,其实你根本没病,挑在驸马的祭日称病,是算准了父皇会心软,对吗?”
鹿知婵的脸蓦地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我被困一辈子?!”
“没有什么意思,”鹿知城讥诮地勾了勾唇,缓声道,“只是想给长姊提个醒,这世上的聪明人多的是,不止长姊一个,长姊纵使心有七窍,也总有机关算尽的时候,还是安分些的好。”
“所以你今日是特地来瞧本宫的笑话吗?!”鹿知婵咬牙切齿道,“城儿!我可是你的长姊!”
是啊,你是我的长姊,我竟到了今时今日才把你看清。
鹿知城苦涩地勾了勾唇,大步出了玲珑公主府。
……
嘉盛二十七年四月初四
西槐别院。
鹿知山醒得很早,他的胳膊被穆南枝枕了一个晚上,现在麻的厉害,天才刚微微亮着,寝殿里灰蒙蒙的,四月初的清晨,天儿还是凉的,穆南枝老老实实地窝在男人怀里睡得沉,满头长发凌乱铺散着,鹿知山看不到小孩儿脸,听着她的呼吸却也知道她睡得香,他没敢乱动,怕压到了穆南枝的头发,没得一会儿她又呲牙咧嘴地喊疼。
只是鹿知山却也睡不着了,在这天光微亮中,拥着小孩儿,嗅着后院传来的淡淡的杏花香,纵使胳膊酸麻的厉害,却也觉得恬静安然极了。
他忽然想起来了十多年前,在战场上,有个人曾问过他,将军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那时候他豪情万丈,说就想在军营里待上一辈子。
“可是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啊?”那人又追问,似乎非要刨根问底一般,“将军就没想过往后的日子?”
“没想过。”他随手张弓射箭,射下了天上的一只大雁。
……
当时是谁问他来着?
如今他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只被射中的大雁,竟双目含泪,对着在空中盘旋不愿离去的另一只大雁哀鸣,最终哀鸣停歇,只是那大雁的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天空,这下子到换那只大雁哀鸣起来了,当时鹿知山真的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愣愣地坐在马上,也没敢去捡那只大雁,又过了一会儿,那一只在哀鸣盘旋的大雁竟蓦地急速掉头俯冲下来,然后就一头撞死在了那大雁的身边。
那一次,他被震撼到了。
“将军,大雁是最忠贞的鸟了,一生一世只认彼此,若是一只死了,另外一只也绝不独活。”那人道。
“倒是比人强多了。”他感慨。
“怎么?将军不信这世上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人追问。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却是一脸讥诮。
……
那时候,他是真的不相信,他生在天家,自小看得都是他的父皇在一众如花女子间流连,没个定性,也看惯了后宫的那起子女人如何明争暗斗,就连他那温婉柔美的娘亲,还不是不时装病来博父皇的疼惜垂青,后来他娘亲竟当真得了重病,转年就薨了,倒是实在让人唏嘘。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见都没见过,又如何会信?
关于情爱,他从来没有过期待,甚至还很是厌恶,所以段氏也是真的可怜,因为她嫁给的是铁石心肠的鹿知山。
可是后来呢?
是从什么时候,这副铁石心肠竟变得柔肠百转?
是该是那个晚上吧,有个小孩儿红着眼睛,问他:“表哥,你说男人为什么就不能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呢?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也享受着她的一心一意,彼此都不必揣着算计和小心,就安安心心地养着孩子过着日子?”
那时候,他被震撼得无言以对,他怎么会想到是那个小孩儿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么会想到,他的心竟会对那么个小孩儿敞开。
是这小孩儿替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在这个新世界里,有他,有小孩儿,有看不够的春光如许,有诉不尽的甜蜜温柔,更有他从来都不敢想也想过到的生生世世。
他真的爱惨了这个小孩儿。
……
到底还是没忍住,鹿知山轻轻地拨开穆南枝凌乱的长发,露出她白嫩滑腻的脸颊,他凑过去亲着她的脸颊,从额头到下巴,不放过一丁点儿的地方,这样的亲昵明明日日都有,却永远都不会觉得腻。
“……表哥,”小孩儿果然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环着男人的脖子,轻轻地蹭着男人的下巴,一边哼哼唧唧着,“表哥,什么时辰了?”
“天刚亮,”鹿知山凑过去亲穆南枝的红唇,“囡囡要是还困,就再睡一会儿好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穆南枝睁开惺忪睡眼,嘟囔着嘴,恶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鼻子,“表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像极了只滴着口水的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还滴着口水?”男人嘿嘿地笑了,一边退去了中衣,“那表哥可不能让囡囡失望了。”
穆南枝瞪着鹿知山:“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做大尾巴狼啊,”男人邪佞一笑。
……
浓情蜜意后,天光已经彻底大亮了,穆南枝实在吃不消,她歇了这么半天还觉得手脚都绵软的厉害,有心想打几下男人,却也只是乖乖地趴在男人的怀里。
“别动,”穆南枝抱怨着,躲闪着男人不安分的大手,“本来就汗津津的难受,你还总这么没完没了地起腻。”
鹿知山只得收回了手,一边顺着穆南枝的头发,一边柔声道:“囡囡再等下,我这就去打水给囡囡洗漱去。”
“不……先不忙,”穆南枝忙得箍住了男人的脖子,小声道,“再……再抱一会儿。”
鹿知山哑然失笑:“囡囡不嫌汗津津的难受了?”
穆南枝的声音更小了:“难受,可是……可是还是想和表哥再抱一会儿。”
鹿知山哪里还舍得下床,当下把穆南枝抱得更紧了,穆南枝也使劲箍住男人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男人的颈窝里,感受着男人那里的血脉一下一下蓬勃有力地跳动,她凑过去,亲了亲那处血脉,然后就被男人抱的更紧了。
“表哥,咱们今天去下河村啊?”穆南枝懒洋洋地问。
“是啊,今儿去下河村,”鹿知山亲了亲穆南枝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赶明儿得空再去拜访一位老人家。”
“谁?”穆南枝好奇,“谁家的老人家?”
“前几天不是跟你说有一位很会扎风筝的老人家吗?”鹿知山捧着穆南枝的脸,含笑道,“囡囡不想去他家讨个大风筝吗?”
“自然是要啊,我很想放风筝啊,”穆南枝狡黠一笑,“对了表哥,他会扎蜈蚣样式的风筝吗?”
鹿知山嘴角一阵抽搐:“……囡囡喜欢蜈蚣?”
“我怎么会喜欢蜈蚣?”穆南枝忙解释道,“只是从前瞧见过别人放蜈蚣样式的风筝,又长又大,可好看了,可羡慕死我了,就特别想要一只。”
“嗯?又长又大?”男人邪佞一笑,一边恶劣地捏了捏穆南枝的纤腰。
“鹿知山!”穆南枝的脸顿时变成了红苹果,“你简直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