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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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贪心不足

杜衡嗤笑道:“万岁爷一边让怀亲王和两国和谈,一边又让惠郡王着手准备战备,属下还以为万岁爷这是转了性儿呢,不想却还是这般外强中干,惯会做这起子表面文章。”

“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被打怕了,”鹿知山抿了口茶,缓声道,“大荔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朝廷又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个九五天子最是清楚,所以他纵使愤慨不已,但是却仍是不敢打,这些年来,大荔国计民生一路见好,偏生军事边防仍是落后不堪,他知道这一仗打下去,亡的不止是大荔,更是鹿氏江山。”

“这正是属下一直不齿朝廷之故,当年投子认输也就罢了,竟然还应了吐蕃和暹罗的要求,遣走了赵将军,南疆布防更是一团糟糕,这些年来,竟然都跟不记得顺化大败一般,”杜衡咬牙切齿道,“难道不该知耻而奋进,枕戈待旦吗?”

鹿知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茶雾,处了好一会儿的神,半晌才开口问道:“谢伦该动身了吧?”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杜衡道,一边含笑又道,“谢伦在库伦那不毛之地憋屈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能去南疆一展拳脚了,必定是要高兴坏了吧?”

鹿知山也笑了:“是啊,那家伙必定高兴坏了。”

……

嘉盛二十七年十月十六

库伦将军府。

谢伦一点儿都不高兴,非但不高兴,还难过的要死。

赵靖廷今天没有去大营,一直在将军府里头陪着谢伦,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没继续在屋里窝着,并肩去外头散步消食。

库伦位处北疆,十月半已经是天寒地冻了,今儿一早就开始飘雪了,清晨还只是小雪,到中午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这时候雪又小了些,极目远眺,俱是一片银装素裹,两人都没有打伞,并肩走在这壮美又宁静的北国风光里。

“我刚刚去南疆的时候,实在受不了那边的气候,又热又湿,还闷得难受,我一到那儿就病倒了,后来是喝了两个月的汤药才好利索,”谢伦轻声道,一边勾了勾唇,“那时候将军都要担心死我,想着把我送回京师得了,但是我病重又不便挪动,也就没有成行,呵呵,那时候还真没想到后来我竟然能在南疆一待十二年。”

“我一直不喜欢南疆,一年到头都是那个温度那个天气,春夏秋冬都没个界线,也没个盼头,不像在京师,春日耕耘,夏日处暑,秋日丰收,冬日团聚,什么季节都有不一样的生活和期盼,”谢伦轻轻叹息道,“那个时候,我实在惦记京师。”

“只是后来回了京师,我又开始惦记起南疆来了,其实南疆也很好啊,有那么多的兄弟,那么好的麻辣肠和和杂粮酒,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不必处处揣着小心,也不必日日为将军担心,”谢伦笑着摇摇头,“可见人总是这般贪心不足,难做取舍。”

赵靖廷看着谢伦的侧脸,漫天银白里,少年郎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白了,甚至都有点儿透明了,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少年郎的脸。

谢伦竟也没有躲避,反倒转过头看向赵靖廷,对赵靖廷微微笑了:“怎么?舍不得我了?”

赵靖廷看着少年郎的一双弯弯笑眼,一颗心都酸楚得无以复加,他张不了口,只是手上的力道更大了,把谢伦的脸颊都给捏得疼了,只是谢伦却不躲不闪,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双莹润黑眸竟似是会说话一般。

“我也舍不得你,”半晌,谢伦伸手握住了赵靖廷的手,他面色温和又坦然,一字一字都说到赵靖廷的心坎儿里,“赵靖廷,其实我适应能力特别差,以前受不了南疆的荒凉受不了京师的憋闷,后来受不了库伦这一毛不长鬼地方,可是现在,我受不了没有你。”

赵靖廷觉得喉头实在酸涩难忍,半晌他才哑着声道:“阿伦,你不会没有我。”

“我知道,”谢伦笑着,但是眼角却有眼泪滑下,他上前一步,环住了赵靖廷,伏在他怀里,默默流泪,“可是赵靖廷,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

“要不我让将军派别的人去南疆?”赵靖廷的声音更沙哑了,他死死地箍着谢伦,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疼碎了。

“这样机密的大事,怎么能够让别人去?亏你还是库伦将军,竟然想出这样的笨主意?真是该打,”谢伦讥诮道,却把赵靖廷抱得更紧,他使劲儿嗅着赵靖廷身上的味道,似乎是想要自己的肺腑都充斥着男人的味道,半晌,他轻轻道,“赵靖廷,你说这一次我们要别开多久?”

赵靖廷嗅着谢伦发间的味道,不住地亲吻谢伦的额发:“很快的,阿伦,只要南疆一开战,我就能过去了。”

“要是南疆迟迟不开战呢?”谢伦咬着唇轻声道,“我听闻万岁爷还是派了怀亲王去和吐蕃暹罗使臣商谈的,若是商谈顺利的话,或者吐蕃和暹罗之间达成了默契,那么怕是短时间,吐蕃和暹罗不会再蠢蠢欲动了。”

“那你就回来,”赵靖廷道,“南疆有周炽守着,用不着你一直在那里死盯着。”

“可是……可是如果将军希望我一直在南疆驻守呢?”谢伦道,“周炽到底还是朝廷命官,很多事情他实在不方便出头,而我对南疆却很熟悉,说不定将军就是打算让我留在南疆的呢?”

“没有周炽,还有周燃呢,南疆不差你一个,可是我这里却日日都离不开你,”赵靖廷扳住谢伦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伦,一字一字认认真真道,“阿伦,我想把咱们的关系禀报给将军,你同意吗?”

谢伦对上赵靖廷的眼睛,目光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只把赵靖廷看得抓心挠肝的,谢伦才勾着唇笑了:“同意啊,再同意不过了。”

下一秒,赵靖廷大大地笑了,把谢伦一把拥入怀中。

……

嘉盛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一

宁亲王府

穆南枝甫一从静安郡主府回来之后,便就瞧着鹿知山有点儿不大对劲儿,穆南枝叫了鹿知山几声,鹿知山都没有个反应,穆南枝索性蹑手蹑脚走到鹿知山后面,然后蓦地一把捂住了鹿知山的眼睛,捏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不许猜不到!”

鹿知山被吓了一跳,却听着声音随即就笑了:“是香香公主啊。”

“王爷大人有心事吗?”穆南枝趴在男人的背上,亲了亲男人的侧脸,一边笑嘻嘻道,“有心事的话,尽管和本殿下说说啊,本殿下可是你的亲亲小娘子啊。”

鹿知山拉着穆南枝,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囡囡,你记得谢伦吗?”

“记得啊,”穆南枝点点头,有点儿诧异地问鹿知山,“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他了?”

鹿知山垂着眼问穆南枝:“你觉得谢伦这人怎么样?”

穆南枝对谢伦实在说不上熟悉,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谢伦这人啊,挺活泼的,爱说爱笑的,成日乐呵呵的,可比杜衡那木头桩子活泼多了。”

鹿知山不由得勾了勾唇,沉声道:“从前我也这么觉得,以为谢伦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野小子呢。”

穆南枝不解:“你说着是什么意思?谢伦是不是出事儿了?”

“今天我收到库伦的来信,”鹿知山抿了抿唇,有点儿费劲地措辞,“赵靖廷说,他和谢伦已经相好将近三年了。”

“三年?!他……他们相好?赵靖廷和谢伦?!”穆南枝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瞪着眼问鹿知山,“你刚才说,他们……相好,这是什么意思?是……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鹿知山点点头:“就和我们一样,他们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穆南枝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可是他们……他们都是男的啊?”

“是啊,都是男人,实在匪夷所思,但是囡囡,甫一得到这消息,我竟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来,倒也不觉得那么匪夷所思了。”鹿知山道。

穆南枝忙问道:“什么事?”

“从前还在南疆的时候,谢伦年纪太小,我不让他上前线,他就在大营里,跟一众将士厮混,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可是你知道吗?他却独独对赵靖廷退避三舍,我还一直以为是赵靖廷瞧着太严肃了,谢伦是怕他才不敢接近呢,”鹿知山抿唇笑了,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但是囡囡你知道吗?那年赵靖廷被排挤去了库伦,谢伦却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求我允他随赵靖廷北上,我当时并没有这个意思,那时候谢伦是我在京师的耳目,虽然还有马瑞林,但是马瑞林到底是朝廷命官,行事总没有谢伦方便,所以我是不愿意放谢伦出京的,但是谢伦却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还是头一次瞧见谢伦那副模样,后来我也就答允了。”

穆南枝似乎有点儿听懂了,轻轻道:“赵靖廷意气风发时,他退避三舍,赵靖廷潦倒困苦时,他却陪伴追随。”

鹿知山点点头,叹息道:“这么些年了,我竟从来都没有看出来。”

“他心思埋得深,若不是赵将军当年虎落平阳,怕是谢伦还不愿意坦诚呢,”穆南枝也是一声叹息,顿了顿,又蓦地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这一次是派了谢伦往西南押送军需武器的?”

“是啊,我若是早一点知道他们是这样一种关系,我自然不会派谢伦过去,”鹿知山握着穆南枝的手,“从库伦到南疆,相去万里,这一路谢伦怕是都要一步三回头了。”

“那等到谢伦抵达南疆,就让他即刻赶回库伦吧,这么生生拆离他们,着实太残酷了,”穆南枝忙道,一边又问,“南疆还有其他可用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