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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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黑衣人

店家送上来了南疆的各色小食和茶水,就恭恭敬敬退下了,穆南枝和静安郡主坐在窗边,穆南枝不住口地跟静安郡主解释:“静安你看,这河里的花灯可都是有主的,都是男儿郎写了中意之人的姓名,然后放下河的,一会儿就有人来捞花灯了,被捞着的人,就会提着花灯跟心上人表白呢,咱们今儿是来太早了,这还没开始捞花灯呢,再过一会儿这边就可热闹了,咱们这边正好看得清楚。”

静安郡主抿了口茶,指着下面熙熙融融的少男少女们,道:“现在人也不少啊,已经很热闹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会儿时辰到了,会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呢,”穆南枝道,一边把装虾饺的小笼朝静安郡主那边推了推,“静安你尝尝,这家店的虾饺做得最好。”

静安郡主夹了一只虾饺吃了,忙不迭点点头:“果然不错,比御膳房里头的虾饺竟然还好许多。”

“当然了,御膳房的吃食都是安全第一,其次才是味道,哪里能比得上地道南疆人的手艺?”穆南枝道,一边又夹了一个流沙包给鹿知山,“表哥,你吃这个。”

鹿知山正要说什么,就听下头炸了锅。

四人都是一怔,齐齐朝外头看,只见下头乱作一团,十来个黑衣男子在少男少女中间来回穿梭着,引得一众少男少女尖叫,他们一开始没看明白这起子黑衣人实在做什么,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那些黑衣人竟是在抓少女。

穆南枝登时就瞪大了眼:“表哥,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公然来这地方抓人?这也忒胆大包天了!”

鹿知山也黑了脸,对杜衡道:“派人过去看看。”

“是,属下遵命。”杜衡忙得领命下了楼。

穆南枝和静安郡主吓得半天不敢出声,直勾勾地看着下面少男少女们四下逃散,听着少女们的尖叫,头皮都是一阵发麻,穆南枝哆哆嗦嗦地取了杯子,喝了口茶,才问鹿知山:“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可是天子脚下。”

鹿知山摇摇头,沉声道:“不知道,不过瞧着是大有来头。”

静安郡主也点头附和道:“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还有胆子公然抢人,自然是来头不小。”

杜衡匆匆进来,一脸愤然,躬身对鹿知山道:“将军,下头的那起子黑衣人身份不明,但是手执的刀剑都是官府衙役配用的。”

“果然是官府的人,”鹿知山沉吟着,忽然问道,“可是京兆府尹衙门的人吗?”

“不能确定,”杜衡摇摇头,但是脸色却很是肯定,“不过瞧着这强抢民女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京兆府尹衙门里头的人。”

“都给拿下,”鹿知山面色淡淡道,“一个都不许放走。”

杜衡面有难色:“可是将军,若是咱们宁亲王府贸然出手,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不用管,”鹿知山的面色更淡了,“你只管去做。”

“是,属下遵命。”杜衡忙得躬身退下,其实他心里早就不忿了,这时候得了鹿知山的许可,自然更是不会耽搁须臾。

穆南枝有心想提醒鹿知山一句,是不是应该三思后行,京师瞧着一派祥和平静,实则暗潮涌动,鹿知山隐忍多年委实不易,若是因此贸然出手,自是怕要暴露了,自然会扎了万岁爷的眼,日后更会平白增加许多麻烦,但是听着外头少女的尖叫和哭声,她还是没什么都说,只是给鹿知山倒了杯茶端过去:“表哥,你先喝口茶顺顺气儿。”

鹿知山摇摇头,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双手死死握拳,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从前在南疆,他也见过这样的情景,暹罗人杀进了南疆人的村落,一路烧杀掠夺,驱赶哄抢着大荔女子,他们骑在马上,用马鞭抽着女人,一鞭子下去就抽下一大片衣襟,女人的尖叫和眼泪让那起子畜生更兴奋,他们驱赶着衣不蔽体的女人,最后用绳索套着仓皇奔跑的女人,就像是在套牲畜一般,然后淫邪地将女人拖进山林……

那一次,鹿知山带手下连杀了四百多名暹罗士兵,但是他却没有一丁点儿报仇雪恨的快意,满地都是暹罗人的鲜血,还有或是昏死过去、或是疯疯癫癫的女人,两百六十七个女人,她们赤、裸着,尖叫着,根本分不清大荔人和暹罗人,拼死地去打鹿知山他们、用所用能抓住的物件,石头、树枝、甚至还有带血的人骨,就像是在打恶鬼一般。

那天,鹿知山他们由着她们打,始终一动不动,直到周燃带着有限的几位医女手忙脚乱地将这些女人救了出去。

后来,那两百六十七个女人只是十八来个人活下来,倒不是都死在暹罗人手下,而更多是难忍耻辱,自裁身亡。

周燃说,暹罗士兵都是畜生。

他却觉得,都怪他救援不及,才断送了那许多女子的性命。

……

鹿知山一直忘不掉那个场景,一如他忘不掉二十三年前那个冬夜、鹿明岚的眼泪。

只是今时今日,他没想到,他又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只是这里不是南疆,而是天子脚下,作恶的人也不是暹罗人,而是官府衙役。

他觉得荒唐之极,又悲愤难抑。

他必须要阻止,一定不能重蹈当年的覆辙。

不管这会不会扎了谁的眼。

他只知道,他必须要管。

……

下河村。

朱氏祠堂,灯火通明,几百名村民人人手执火把,沉默又悲愤地站在祠堂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和少年郎。

那是一个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瞧着模样是精心装扮的,头上夹了一只素银描彩蝴蝶草虫头,一身新簇簇的素锦绣花袄,必定是为了元宵灯会才这般精心装扮的,只是这么娇俏美好的少女,这时候却躺在地上,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衣衫不整,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透了。

一个少年郎跪在她身边哭号不止,他死死攥着少女冰凉的手,哭得歇斯底里,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一只杜鹃花样式的花灯,只是那花灯破了,灯也灭了,花灯上还沾染了刺目的血红。

“娟儿!娟儿!我放河灯了!我放河灯了!”那少年郎哭号着,眼泪滂沱都落在少女冰凉的脸上,“我去年也放河灯了!前年也放了河灯!娟儿,我早就喜欢你了!年年都盼着元宵这一天,都盼着能跟你诉衷肠!只是前两年的河灯没被捞上来,我今年又放河灯了!我打定主意,不管今年河灯会不会被捞上来,我都会向你表白的!我都要娶你过门的!娟儿!娟儿!你就这么走了,你让我怎么活?!娟儿!”

……

鹿知山、穆南枝和静安郡主甫一赶到祠堂时,就瞧见这么一副摧心肝的场景,穆南枝和静安郡主难免都湿了眼眶,鹿知山沉默地取了帕子递给穆南枝,穆南枝正要接过帕子就听着身后有人哭喊着跑过来,她听那声音只觉得耳熟,当下一怔,忙得转头看……

那哭号着跑过来的人,竟是朱双全。

“娟儿!娟儿!”朱双全哭号着跑进来,甫一瞧见了躺在了血泊中的闺女,登时脚下一软,人就摊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狠狠捶打着地面,老泪纵横,“娟儿!你让爹和娘怎么活啊!娟儿!爹怎么活啊?!”

那少年郎忙得哭着爬到了朱双全的面前,叩头不止:“伯父!伯父!娟儿她就这么没了!伯父!你若不嫌弃,以后就拿我当儿子看,我替娟儿给你和伯母养老送终!”

“可怜儿啊!”一老一少随即抱头痛哭。

穆南枝的喉头更酸涩了,她忍不住走过去,弯下身轻轻拍了拍朱双全的后背,哽咽道:“双全,你节哀。”

朱双全蓦地一回头,甫一看见穆南枝,就忙得叩头如捣蒜,哭号道:“求贵人给小女做主啊!求求贵人可怜小女啊!小女今年才……才是十七啊!”

那少年郎也忙得跟着朱双全给穆南枝叩头:“求贵人给娟儿做主啊!娟儿被歹人所害!实在太可怜了!求贵人做主啊!”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穆南枝的身上,穆南枝心慌不已,她刚才只是想过来安慰安慰朱双全,哪里想到这么多?她忙得回头看想鹿知山,鹿知山随即走了过来,没等鹿知山发话,就瞧着杜衡和一众宁亲王府的暗卫,押着十六位被绳索绑缚的黑衣人走了过来。

“将军,都在这儿了,一个都不少。”杜衡行至鹿知山面前躬身道。

“就是他!”那跪在地上的少年郎,甫一看见最前面的黑衣人,蓦地瞪大了眼,他从地上跳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狠狠砸向那黑衣人,“就是他杀了娟儿!刚才就是他们来抢人的!你们这些挨千刀的!”

“我杀了你!”朱双全也跳了起来,跟着少年郎一道对那带头的黑衣人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