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山听见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摁着穆南枝在软榻上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开穆南枝,穆南枝立刻就从软榻上跳了下来,然后红着脸坐到了对面,一边给鹿知山盛饭,一边小声道:“你可珍惜着点儿,以后再不给你做早膳了,好坏也就这么一顿了。”
鹿知山吃了一口香菇瘦肉粥,忽然抬头看向穆南枝。
穆南枝心里一阵紧张:“怎么了?味道不好吗?”
鹿知山摇摇头。
“还是盐放多了?”穆南枝一脸懊恼,嘟囔着道,“刚才早知道就让宋福放盐了,我就知道我来放肯定会放多……”
“囡囡,”鹿知山截断了穆南枝的嘟囔,伸手拉着穆南枝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有点儿后悔了。”
穆南枝一脸茫然:“后悔什么?”
“后悔刚刚说的话,”鹿知山忽而笑了,“囡囡做得粥实在太好喝了,我真想天天都能吃上。”
“呸!后悔了也没用,我才不给你做呢,说好了就这一顿,”穆南枝也跟着笑了,这下子总算是放心了,一边也喝了一口香菇瘦肉粥,香滑的粥滑入喉头,穆南枝一脸享受,得意洋洋看着鹿知山,“以后想喝得话,你得求我。”
鹿知山含笑道:“怎么求?跪下叫女王?”
“谁要你跪下了?”穆南枝的脸颊蓦地红了,一边夹了个春卷送到了鹿知山面前的盘子里,一边小声道,“你得亲我十口。”
鹿知山笑得更大了,笑得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更多了:“就这么简单?”
“那就一百口,”穆南枝也不跟鹿知山客气,瞧着鹿知山一脸荡漾,登时红着脸补充道,“还不许亲嘴巴。”
“行,”鹿知山忙不迭点头答应,“小腿脖子耳朵眼儿,我从来不挑地儿……唔!”
下一秒,一个春卷横着被塞进了鹿知山的嘴里。
穆南枝横眉立目:“赶紧吃你的吧!就你话多!”
鹿知山费劲巴拉地吃了那个横着放的春卷,一边随口道:“一吃就知道这春卷是吉祥炸的。”
穆南枝从小就喜欢吃春卷,春卷虽是家常小吃,但越是家常就越难做出彩,所以吉祥也是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的,她做出来的春卷外皮酥脆,里头鲜香,今天做的又是虾仁春卷,最是讲究新鲜味美,鹿知山和穆南枝平日里都特别爱吃,所以今儿吉祥就多做了一些。
“是啊,我最喜欢吃吉祥炸的春卷了,”穆南枝也夹了一筷子春卷蘸着酱吃,一边道,“不是我吹,御厨的手艺都比不上咱们家吉祥。”
“这倒是实话,”鹿知山点点头,一边感慨道,“吉祥倒真是疼你,有一次你午睡,三伏天的天儿,她闷在厨房里头给你做小食,我过去看一眼,做得都是你爱吃的,我随口夸她手艺好,她却只是摇头,说她也就会做这几样你爱吃的,其他的也不不大会了,可见她对你多上心。”
“是啊,吉祥自幼就跟着我过来大荔,却处处护着我,以至于很多时候我都忘了,她其实才比我大三岁,也是个需要人疼需要呵护的姑娘,到如今都跟在我身边将近二十年了,真真是比亲人都亲,”穆南枝也感慨道,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表哥,你可有瞧得上的、踏实人家的公子吗?”
鹿知山含笑道:“怎么了?囡囡这是想着给吉祥寻摸人家了?”
“吉祥年纪不小了,都快三十了,我虽然舍不得,但是却也不能一直这么耽搁她,”穆南枝想着吉祥鬓角的那根白发心里很是难受,放下了筷子,沉声道,“前几年我就跟她提过这事儿,只要她有瞧得上的,只管告诉我们,我们自然会好好儿为她准备,但是吉祥却死活不肯嫁人,说什么要伺候咱们一辈子,又是磕头又是掉眼泪的,我瞧着心疼,也就没再提过这茬,但是今日早上在厨房,我却瞧见吉祥的鬓角竟生出一根白发来了……”
鹿知山伸手握住了穆南枝放在小几上的手,轻声道:“别难过了,我从今日起就好好儿给吉祥留意着,必定找到宅心仁厚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咱们吉祥。”
“还不能是外地的,”穆南枝吸着鼻子,补充道,“我才舍不得让吉祥一个人去外地过生活,我得把她留在眼皮底下,谁都不能欺负了她。”
“好好好,到时候必定先把人先带到囡囡面前,囡囡瞧着满意了再做计较,”鹿知山含笑道,一边给穆南枝夹了一筷子的青笋,催促道,“赶紧吃饭,都要凉了。”
……
两人在偏殿用罢了早膳,鹿知山回御膳房披折子,穆南枝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自然是要去给鹿明巍请安,鹿知山也没反对,让杜衡陪着穆南枝一起去了太和殿。
“奴才见过王妃,恭请王妃金安!”赵如海瞧着穆南枝进来,赶紧给穆南枝行礼。
“公公快请起。”穆南枝忙得道,穆南枝知道赵如海曾厚待幼年时候的鹿知山,所以一直对赵如海很是敬重客气。
“多谢王妃。”赵如海道。
“公公实在辛苦了,我瞧着公公清减了不少,”穆南枝打量着赵如海道,一边从杜衡手里取过一个檀木盒子送到了赵如海面前道,“公公侍奉父皇左右,实在辛苦,所以从府上带了些补药给公公。”
“这怎么敢当?”赵如海忙得躬身从穆南枝手里接过了那盒子,一边道,“奴才多谢王妃。”
穆南枝摆摆手,示意赵如海不必客气,一边进了寝殿。
甫一进了寝殿,穆南枝就差点没吐出来,这里面的味道实在难闻至极,除了汤药味,还有挥之不去的腥臊之味,鹿明巍一直这么卧床不起,自然吃喝拉撒都在这不大的寝殿里,而且他这病症又不能见风,所以门窗都是紧闭的,就更加不能散味儿了,再加上这寝殿里头还成日地熏着龙涎香,这股子混杂的味儿扑鼻袭来,实在令人作呕。
穆南枝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她屏住呼吸绷着身子朝前走,行至了鹿明巍的床前,跪地给鹿明巍磕头行礼,然后才起来,一点点靠近了过去。
鹿明巍兀自昏睡着,一脸蜡黄得实在吓人,且他双目深陷,颧骨高耸,这么猛地看去,竟似是骷髅一般,穆南枝吓得朝后退了两步才站住。
“王妃,您小心,”杜衡忙地上前扶了穆南枝一把,一边又凑过去小声道,“王妃,您也给万岁爷行过礼了,不如咱们就回去吧。”
杜衡瞧着鹿明巍的这幅模样,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都吓了一跳,自然害怕把穆南枝给吓出个好歹来,要真是那样,鹿知山还不把他给生吃活剥了?
穆南枝没有说话,倒是又朝前走了两步,俯下身,从怀里取出了帕子轻轻擦去了鹿明巍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
“走吧。”穆南枝坐在床沿儿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鹿明巍,这才终于起了身,一边转身出了寝殿。
甫一出了太和殿,穆南枝才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她站在殿前,眯着眼看天,有点儿阴天,天上没有太阳,只有一大片黑黢黢的乌云,一如她这时候的心情。
“王妃,咱们回去吧,这怕是憋着大雨呢。”杜衡在后面道。
“好。”穆南枝闷闷道,沿着朱红瑰丽的长廊缓缓走着。
她第一次来太和殿的时候,是跟着玲珑公主一块儿,那时候她是九岁,才刚刚被封了郡君,不过对于大荔皇室来说,一个区区从四品郡君实在算不上什么,自然也是不配进太和殿的,但是有玲珑公主带着,她自然也就进得了。
记得她和玲珑公主来的时候,鹿明巍正在里头发脾气,玲珑公主不敢捡这个节骨眼进去挨骂,就去偏殿里和宫女玩捉迷藏去了,她却没跟着,因为鹿明巍正在骂鹿知山。
她还没有见过鹿知山,但是却对这位早就灌满耳朵的大表兄挂心得很,不管谁提到了鹿知山,她一定会好好儿听着,所以那时候她竟大着胆子在这皇宫重地偷听。
“这个逆子!竟然还想继续拖着!”鹿明巍一边看着从西南前线送来的急件,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朕给他指了左相的嫡孙女,难道是亏待他了不成!竟然拿就这么一直拖着拖着,都拖了四年了!像是什么话!”
“万岁爷,您消消气,前线战事紧张,宁亲王自然忙得焦头烂额,延期回京也情有可原,”赵如海忙得劝着,一边给鹿明巍斟了杯清心降火的莲心茶奉上,一边又道,“且宁亲王已经答应了万岁爷今年必然回来大婚,只不过是延迟了半月而已,想来也是前线战况紧急,宁亲王委实脱不了身。”
“这逆子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心里了,”鹿明巍没有理会赵如海的话,他盯着那奏折,目光深沉,声音倒是压低了些,可是脸上的表情倒是越发凝重了,“都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倒是没想到这话倒是应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