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6920100000324

第324章 两个人的锅子

他心里乱糟糟的跟长了草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喉咙开始发痒,越发干涩难受得厉害,这种难受,让他觉得煎熬。

他使劲儿地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喉咙更疼了,他心里蓦地就烦躁了起来,手上的力气登时就大了许多,然后就听着鹿知城舒服地嗷嗷叫了起来:“好舒服啊!可以再用力一点儿!哦哦哦!太爽了!周炽,再使点儿劲儿!就是那……哦……舒服……”

周炽的脸蓦地就红了,两只手僵在空中,说什么都再也放不下去了,鹿知城又在催促他,他正焦躁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将军,晚膳已经得了。”

周炽舒了口气,忙得从软榻上下来,走到盆架边去洗手,一边恢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来的还真是时候,”鹿知城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取着中衣穿在身上,一边对外头道,“送进来吧。”

“是。”那侍卫忙得挑着帘子进来,将一个锅子让在了小几上,又有三个侍卫端着一盘子小面饼和各色蔬菜豆腐和蘸酱等放在了小几上,然后躬身退下了。

“周炽,快过来啊?洗个手都磨磨蹭蹭的,”鹿知城握着筷子催促周炽,“快来快来!”

周炽其实现在没有半点儿吃饭的心思,但是却也不好就这么出去了,他磨磨蹭蹭地擦了手,觉得脸已经不那么烫了,然后这才放下帕子,回到软榻坐下,瞧着小几上的摆设,就知道是要吃锅子,他心情这才好了些,坐在软榻上坐下,问道:“什么锅子?羊肉的?”

“羊肉是发物,你这伤还没好呢,怎么能吃羊肉?”鹿知城道,一边掀开了盖子,登时热气扑面,香味四溢,鹿知城放下锅盖,一脸得意洋洋,“这是地地道道文昌鸡,原本做盐焗鸡吃最好,但是我想起来厨房里有锅子,就有点儿馋锅子,想着你在南疆怕是也轻易吃不到锅子,所救就吩咐人把鸡给钝了,你尝尝,也不知道文昌鸡做锅子好不好吃。”

周炽在南疆吃惯了麻辣锅子,已经有几年没吃这种白汤锅子了,光闻着味儿就觉得食指大动,先盛了半碗鸡汤喝,一口气喝下,别提多美了,一边擦汗一边跟鹿知城道:“你也喝碗汤,真是不错。”

鹿知城也喝了半碗汤,顿时也一头一脸的汗,不过却也觉得周身舒坦,当下两人一边吃鸡肉,一边涮着菜,南疆的菌菇种类繁多,厨房里给两人准备了十来种菌菇,鹿知城这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几乎都不认得,自然要跟周炽这个在南疆待了二十年的半个本地人请教请教了。

“这个叫什么?”鹿知城指着一盘子的蘑菇问周炽,“怎么长的这么奇怪?跟小伞似的。”

周炽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跟鹿知城道:“这是竹荪,寄生在枯竹处,做汤最好吃了。”

“那这个呢?”鹿知城把那盘子竹荪倒进了锅里,一边又问旁边的那一盘,“长得肉呼呼的,倒是挺讨喜。”

“这个是猴头菇,”周炽看着那盘子猴头菇勾了勾唇,“这时候的猴头菇最好吃了,你多吃点儿,出了南疆,就再吃不到这么新鲜的猴头菇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鹿知城吃的舒服,盘着腿靠在软枕上舒舒服服地跟周炽闲聊,时不时地捡一筷子锅里的蘑菇吃,他从前在京师吃的多是干香菇,还真是很少吃到这么新鲜甚至带着泥土清香的鲜香菇,还真是挺爱吃的。

“也不是都认得,”周炽含笑道,一边夹了一块子青阴阴的蘑菇跟鹿知城道,“你看,这个我就没见过,也是头一次吃。”

“怎么是这个颜色的?能吃吗?”鹿知城蹙了蹙眉,一脸怀疑,“这不会毒蘑菇吧?我可是听说了南疆毒蘑菇多得很。”

“怎么可能?肯定能吃的,要不然厨房也不敢送过来,”周炽夹了一筷子蘑菇在锅里涮了涮,送进了嘴里,登时就不住点头,跟鹿知城极力推荐,“你快尝尝,别看瞧着不怎样,但味道是真好,弹弹的肉肉的。”

“真的能吃?”鹿知城兀自一脸怀疑,但是却还是夹了一筷子涮了涮,然后送进了嘴里,嚼了嚼,随即也点点头,“还真不错,比猴头菇还好吃。”

“是吧?,”周炽嘿嘿笑着,一边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一边问道,“这鸡得有三斤重吧?”

“三斤半,”鹿知城笑得舒坦,“正好够饱儿。”

……

三斤半的文昌鸡,十来碟的菌菇,两人吃的舒服,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给熏的,都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周炽最先撂下筷子,跌跌撞撞地下了软榻朝床上走,一边还不住摆手:“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你糊涂了!咱们没喝酒!”鹿知城趴在软榻上嘿嘿笑着,一边也跟着周炽下了软榻,瞧着周炽瘫倒在床上,他笑嘻嘻地也爬上了床,指着周炽的脸,嘿嘿笑着,“周炽,你……不行啊!就喝了那么点儿桂花酒,怎么就醉了?”

“我没喝桂花酒!”周炽哼哼着,一边去拍鹿知城的手,嘟嘟囔囔着,“我……我明明喝得是女儿红!对,是女儿红,三十、三十四年的女儿红……”

“不可能!你身上明明有桂花味儿,”鹿知城摇头不信,一边凑到周炽的脖颈使劲儿嗅了嗅,一边志得意满地道,“就是桂花味儿嘛,不信……不信你自己闻闻!”

“好,我……我闻闻……”周炽翻过身,环住了鹿知城的脖子,也凑过去使劲儿嗅了嗅,一边嘿嘿笑着,“好闻……真好闻……”

……

鹿知城做了个梦。

美好又荒唐。

梦里,他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三月初十,他一身火红的新郎装扮,在《百鸟朝凤》的喜庆丝竹声中,他走进了最令他神往那座的府邸。

他一路飞奔跑进了后院的寝殿,火红的床帏下,坐着他心心念念的新嫁娘。

“好姐姐……”他太激动了,明明都走到了新娘前,明明都伸出了手,但是却就是不敢去掀盖头,他太激动了,声音都带着颤,“好姐姐,我终于娶到你了。”

盖头下的新嫁娘没有话说,只是一味儿低低地笑,她的笑声很轻,轻得鹿知城都有点儿恍惚,这人到底有没有在笑。

他有点儿急躁,到底还是掀开了那火红的盖头,许是喝多了,他看不大清新娘的容貌,但是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激动。

他蓦地一把将新娘推到在了床上,然后他咽着口水,也爬上了床,他并肩和新娘躺在火红的帐幔下,他轻轻地握住了新娘的手,新娘的手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有点儿大,骨节也有点儿粗,竟似是男人的手,他心下虽然诧异,但是却更高兴新娘没有推开他,他嗅着新娘身上淡淡的草药香,他使劲儿地吞咽几下口水,然后转身压在了新娘的身上。

……

鹿知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头有点儿晕眩,皱着眉坐起来,用手揉着太阳穴,只是揉着揉着,他的手就不动了,非但手不动了,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想起了昨晚的梦,梦里的美好和荒唐在这时候都清晰地映射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个梦做得实在太真切了,甚至细节他都记得。

他有点儿慌张又有点儿羞涩,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这样的绮丽的梦,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却从来没有那么真切过,他甚至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梦里的急切和满足,还有身下的新娘的柔顺的承接,还有低哑的啜泣。

鹿知城双颊飞红,他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口气,登时整个人更僵硬了。

被子里的味道,熟悉又陌生,情色又血腥,他怔怔地掀开了被子,登时双目都圆瞪了。

床单和被褥上都是刺目的鲜血。

他被吓坏了,险些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忙得从床上跳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他如坠冰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忙得胡乱地往身上套了一件外衫,对着床上的血红愣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鹿知城即便再傻,也知道昨晚上不止是个梦。

对着那刺目的血红,回想着那异常真切的梦,还有梦里容貌不清的新娘,那个骨节有点儿粗大的、似是男人手的新娘。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乱七八糟的软榻,还有早已凉透的锅子,还有吃剩下的蔬菜蘑菇,他嘴唇哆嗦得厉害。

周炽在哪里?

……

鹿知城倒吸了口凉气,他默默把床单和被褥都给扯了下来,随手塞进了柜子里,然后穿好了衣服,挑着帘子出去。

日晒三竿,他被外头耀目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他忙得用手遮光,一边唤来了侍卫:“周大人呢?”

那侍卫忙得躬身道:“启禀将军,周大人已经回广西了。”

鹿知城一怔:“什么时候走的?”

“天不亮就走了啊。”那侍卫道。

“他……”鹿知城咬了咬唇,顿了顿,才又问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话给我?”

“周大人没说什么啊,”那侍卫有点儿纳闷,瞧着鹿知城的面色不大好,忙得仔细地回想了当时的情景,然后一五一十地道,“当时周大人走的很急,只是让属下把他的贴身侍卫给唤来,除此之外,周大人就什么都没有说,对了,周大人似乎身子不大舒服,脸色很难看,一头一脸的大汗,怕是有急事要赶回广西去处理。”

鹿知城的面色更难看了:“他……脸色很难看?”

“是啊,嘴唇都是灰白的,”侍卫忙道,“也不知是不是后背的伤又复发了,我瞧着周大人走路的时候都咬着牙忍疼似的,走路都不大顺当呢,瞧着样子怕是害怕牵到后背的伤口。”

鹿知城深深吸了口气:“他走多久了?”

侍卫忙道:“不到两个时辰。”

“快去把我的马给牵过来。”鹿知城沉着脸道。

侍卫忙得应声下去牵马了。

鹿知城忙得回了大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皮靴,手里还拿着马鞭,烦躁地在大帐前一圈圈地转着,侍卫已经把马给牵来了,鹿知城正要上马,忽然又顿住了,把马又交给侍卫,道:“不骑马了,你去给我准备马车。”

“将军,您这要是去哪儿啊?”侍卫忍不住问。

“马车里多铺点儿褥子,要柔软的,”鹿知城懒得搭理那侍卫,顿了顿,他沉着脸道,“再进去锅子什么的都给撤了,然后再把床给铺了,也要铺的柔软点儿。”

“是,属下遵命。”侍卫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忙得去准备马车了。

鹿知城站在大帐前,烦躁地用马鞭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腿,他知道周炽后背的伤肯定又挣开了,他知道可能不止后背,周炽身上肯能还有别的伤口,他不知道周炽是怎么忍着疼走的,也不知道周炽这时候到哪儿了……

他知道周炽大概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他更知道他一定要把周炽给追回来。

他不能让周炽就带着这么一身伤走了,不管周炽以后愿不愿意再见他,他都一定要把周炽给追回来,他一定要治好周炽的伤,他要诚诚恳恳地给周炽赔礼道歉……

不,要负荆请罪,甚至磕头也行……

只要周炽能原谅他。

鹿知城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原本就没梳理的头发,简直被他抓成了鸡窝,他在帐前烦躁地来来回回一趟趟地走着,等侍卫终于牵着马车来的时候,他忙得就上了马车,飞快地驾车而去。

只是,他的马车才出了大营,就蓦地停了下来。

一辆马车飞快地朝大营驶来,鹿知城认得那是周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