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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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疼惜与愧疚

鹿知城忙得就跳下了马车,忙得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马缰,沉声问那驾车的侍卫:“周大人呢?他怎么样了?”

“启禀将军,周大人他晕倒了,”那赶车的侍卫忙得跳下马车给鹿知城行礼,一脸风尘仆仆,喘息不定,显然是拼了命驾车飞奔回来,他急得不行,跟鹿知城道,“周大人今日天不亮就急着要赶回广西,属下当时瞧着周大人面色不佳,就建议周大人在大营再修养两日再启程回去,但是周大人断断不听,非要……”

不等那侍卫说完,鹿知城已经跳上了马车,掀着帘子进去,他早就猜到周炽必然难受急了,但是这甫一瞧见周炽一脸惨白就这么直挺挺地瘫在马车里,他还是吓了一跳,周炽显然比他想象的伤得更重。

“周炽,周炽……”鹿知城小声唤着,一边伸手过去,蓦地,他的手在空中僵了僵,但到底还是轻轻地放在了周炽惨白的脸上,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然带着浓浓的疼惜和愧疚,“周炽,你怎么样了?”

周炽自然回答不了他,他这么晕着,却还死死地咬着牙,灰白的嘴唇上都渗出了血珠,鹿知城瞧着他这幅模样,眼眶蓦地就红了,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取了毯子把周炽裹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周炽抱出了马车。

“将军,我来吧,您……”侍卫忙得过来想帮忙,却被鹿知城给呵退了。

“别碰他!”鹿知城冷声道,一边小心翼翼地抱着周炽,飞快地朝大帐跑去。

侍卫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这才想起来赶着马车跟着进了大营。

“谁都别让进来!”

鹿知城一边抱着周炽进来,一边吩咐侍卫。

“是,属下遵命。”侍卫有点儿莫名其妙,还是忙得躬身答应。

床上已经铺好新的床单,鹿知城轻轻地把周炽放在了床上,让他趴着。

鹿知城小心翼翼地退下了周炽的外衫,区区一件外衫,鹿知城脱了好一会儿才脱下,因为后背黏着血,再要脱中衣,已经是不可能了,白色的中衣,后背上星星点点都是干涸的鲜血,这时候都黏着周炽身上,刚才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这时候周炽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鹿知城蹙着眉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取了把剪刀过来。

“周炽,你忍着点儿。”鹿知城轻声道,一边剪开了周炽的中衣。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煎熬过,还是对着一具男人的身体,尤其是那雪白的身躯上密布情色的红痕,他虽然不曾娶亲,却也知道那红痕是怎么来的,他又是羞愧又是别扭,强忍着不去多想,努力把心思都放在了剪刀上。

多余的布料已经被剪去了,只剩下黏在后背的布料,鹿知城已经下不了剪刀了,他只得放下了剪刀,起身取了一罐子雄黄酒过来。

鹿知城把帕子投在酒罐子里拧了拧,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帕子放在了周炽的后背上,轻轻地擦着,让周炽整个后背都涂满了雄黄酒。

鹿知城一边涂着,一边想着昨日,也是在这个大帐里,周炽也是这样给自己涂药膏的,一时间,鹿知城心里的愧意就更甚了,手上的动作也就跟着更轻柔了。

“疼……”周炽的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长姐……我好疼啊……”

鹿知城知道周炽没醒,但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难受,像周炽这样严肃又古板的人,再疼也都只会咬牙忍着,也只有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吧?

“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鹿知城轻声安慰着,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虽然周炽根本就听不到。

雄黄酒把周炽的后背给浸透了,鹿知城又给涂了一遍,用光了那一罐子雄黄酒,这才轻轻去揭黏着伤口的一层绸布,只是才一动手,周炽的哭声就更大了,鹿知城听着那声音,简直没办法动手,他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其实他浑身上下早就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他简直不知要怎么好了,就那么僵硬地蹲在床前,怔怔地看着周炽小声涕泣。

等周炽的哭声小了,他这才又深深吸了口气儿,又去揭那层绸布,周炽仍旧还是哭,但是鹿知城这次没有停下来,他狠着心,一点一点地,终于把整块绸布都给揭下来了,等他终于丢开那块颜色都模糊了的绸布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了。

周炽的伤势比鹿知城想象得严重多了,整个后背简直是一片血肉模糊,鹿知城瞧着没有一块儿好地儿的伤,半天都没喘过气儿了,他腿有点儿软,嘴有点儿干,头有点儿晕,他深深起了口气,然后起身提了药箱过来,军队大营里,这样的药箱几乎每个帐篷都有,更何况还是他这个镇南大将军的大帐,更是一应药物俱全,还有他从宫里带出来的许多名贵药物,只是鹿知城没想到,这些药物会用在周炽的身上。

他又用雄黄酒仔仔细细地给周炽清洗了整个后背,然后才给后背涂了一层金疮药,等这些都做完的时候,鹿知城已经浑身脱力了,他自从早起就高度精神紧张,到现在脑中的弦还紧紧绷着,刚才给上药的时候,周炽一直都在小声涕泣,那哭声简直像是鞭子,一下一下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他看着周炽一脸的泪痕交错,他更是心如刀绞,他伸出手,轻轻地抹去了周炽眼角的泪水。

随着鹿知城的动作,周炽的紧蹙的眉头轻轻地舒展开来,鹿知城一怔,一颗心蓦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随即忙得凑过去,小声唤道:“周炽,你醒了吗?”

周炽没有回答,嘴里嘟囔了几声“长姐”,仍旧昏睡着。

鹿知城的一颗心又落了回去,他有些庆幸周炽没有清醒,这个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炽。

他看着周炽沉睡的脸,又看了看周炽的后背,最后,目光落在了周炽的中裤上,他忙得挪开了眼,但是目光最后又落在了上头,最后他轻轻地退下了周炽的中裤……

他以为自己会很排斥,到底要不要给周炽清理伤口,还是找嘴严的军医过来帮忙,在他坐上马车的时候,他还在犹豫着,但是当他冲进那辆马车,甫一看到了昏睡的周炽,他就没有断了找军医代劳的想法。

他下意识地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周炽的身体,不仅仅是因为这伤口很是不堪,至于其他的原因,他潜意识地不去多想,这个时候,他只想着好好儿为周炽清理伤口。

直到这个时候,鹿知城才真正地意识到,他到底把周炽伤得多深,那伤口实在触目惊心,比起后背的伤口,这地方伤口自然小了许多,但是却伤得极深,而且还是那个地方,鹿知城给周炽上药的时候,头皮都麻了,他都不敢想象昨天晚上他到底对周炽都做了什么。

昨晚于他来说是美梦佳期,但是对于周炽来说简直是阿鼻地狱。

等鹿知城终于把周炽身上所有的伤口都给处理完了之后,鹿知城浑身都脱力了,他坐在床沿,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脑子一片空白,半晌,他蓦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荒唐!

太荒唐了!

……

嘉盛二十年八月二十

是夜。

周炽足足昏睡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傍晚才醒。

他还没睁开眼,就先痛呼出了声,鹿知城正在桌案后头批折子,甫一听到周炽的声音,他就忙得放下了折子,三步两步跑到了床前,小心翼翼地道:“周炽,你醒了?”

周炽费劲地睁开眼,昏睡久了,人有点儿迷糊,就那么双眼迷茫地看着鹿知城,他受着伤,昏睡中难免烧了起来,这时候虽然退烧了,但是脸颊却兀自酡红,这么一副迷蒙的样子,和平日沉静严肃的模样,截然不同。

鹿知城瞧着他这幅柔弱又迷茫的模样,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起来,只是没等他多看两眼,周炽的眼神已经变了样,他双目清明里带着震惊,直直地看着鹿知城,然后蓦地就别开了眼。

显然是清醒了。

鹿知城也尴尬地低下了头,他抿了抿唇,坐在了床沿儿上,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偷偷瞄着周炽:“周炽……那个你……你饿吗?”

甫一开口,鹿知城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两天一夜,他一直都在准备着,准备着怎么跟周炽道歉,他想了很多道歉的话,也想着道歉的时候是不是要跪下。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面对着周炽的眼,道歉的话他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