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枝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龙袍,她好奇得紧,直接把那黑狐皮缎台朝冠放在手里把看,看够了,这才给男人戴上,左右打量着,一边捂着嘴嘿嘿笑着:“表哥,你戴上这朝冠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挺能唬住人得到。”
一众内务府的宫人,都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天子面前,从来没有谁敢这么说说笑笑的,即便是皇后,也必得毕恭毕敬的,他们从前虽有耳闻知道鹿知山甚是爱重这位小了十三岁的表妹皇后,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生怕鹿知山会龙颜大怒。
吉祥却是早看惯了,当下捧着镜子走到鹿知山面前,请鹿知山一观。
鹿知山却也不照镜子,摆手让吉祥退下了,当下对穆南枝含笑道:“能入囡囡眼自然就是好的。”
“嘿嘿嘿,那是那是,”穆南枝笑得眉开眼笑,一边去又取了那件黄缂丝面白狐膁接青白膁朝袍过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冲鹿知山福了福身子,“臣妾伺候万岁爷更衣。”
鹿知山忍不住笑了:“那就有劳娘娘了。”
“不用客气,赶明儿去西山给我打头野猪就成,”穆南枝嘿嘿地笑着,一边真的过来给鹿知山宽衣,也不用吉祥他们帮忙,仔仔细细地给鹿知山穿上了朝袍,一边还不住嘴地道,“尺寸正好,绣样也好,这衣裳做得不错,能看得出来是下功夫了。”
“内务府、针工局办事得利,赏。”鹿知山勾着唇道。
那起子一直七上八下的内务府宫人,忙得叩头道:“多谢万岁爷!多谢皇后娘娘!”
一个个心里莫不感慨,万岁爷真真爱重皇后娘娘。
穆南枝又给鹿知山穿上了黄面黑狐皮芝麻花朝端罩,颠了颠手里金镶珠松石四块瓦圆朝带的分量,估摸着有四五斤,不由得蹙了蹙眉看向那内务府总管:“非要束这么重的腰带吗?”
总管忙得叩头道:“启禀娘娘,这都是按照大荔皇室的规矩来做的。”
“若是日日都戴着这么沉的腰带可不要累坏了?”穆南枝蹙着眉小声道。
“不沉不沉,”鹿知山从穆南枝手里接过了那腰带,自己给束在了腰上,一边道,“比我从前穿的铠甲戴的腰带可轻快多了。”
穆南枝当下剜了他一眼,一边嘟囔道:“这还没带朝冠呢。”
鹿知山伸手抚了抚穆南枝的头,一边道:“左右也就上朝的时候戴一下,下了朝我就给解下来,行了吧?”
“那我可得吩咐赵总管好好儿记得了。”穆南枝道。
先皇下葬之后,赵如海请辞回乡,鹿知山没允,留他在身边,仍旧做大总管。
鹿知山抿抿嘴,柔声道:“行,你看着办。”
穆南枝没再理他,去了蓝缎毡耪帮狼皮里皂靴,蹲下来就要给鹿知山穿鞋,把吉祥下了一跳,忙得过去跪地道:“请娘娘允奴婢给万岁爷穿鞋。”
“用不着你,”穆南枝没搭理吉祥,一边催促着鹿知山:“表哥,你坐下来啊,我给你穿鞋啊。”
鹿知山也没有拒绝,当下坐在了软榻上,低着头看着穆南枝握着自己的脚塞进了靴子里,一颗心都要化了,当下伸手放在了小孩儿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轻地揉着,穆南枝被他揉的痒痒的,头也不抬,伸手拍下了男人的手,一边仔仔细细地捏了捏鞋面儿,一边仰头问男人:“表哥,鞋子合适吗?”
鹿知山柔声道:“合适。”
“那就成,衣服也就罢了,就怕鞋子不跟脚。”穆南枝点头道。
穿好了鞋,穆南枝又领着男人去试戴那大毛貂尾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甫一托在手里,登时就皱了皱眉,只是到底也没说什么,让男人低着头,她踮着脚给男人戴上了。
“吉祥,取镜子过来。”穆南枝道。
“是。”吉祥忙得取了镜子过来,站在两人面前四五步开外,正好正照全两人的大半身。
穆南枝和男人并肩站着,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接,都忍不住勾了勾唇笑了,男人伸手握住了穆南枝的手,一边低低笑着:“好端端地笑什么?”
穆南枝笑弯了双眼:“笑我运气好……”
殿中一众人心里都暗道,可不是运气好,当初嫁了个了失了恩宠的残废皇子,谁想过不了几年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帝。
“……嫁了这么个美男子。”穆南枝笑得眼睛更弯了,眼睛里星星闪闪都是欢喜。
鹿知山忍不住低头笑了好一会儿,把小孩儿的手握得更紧了:“那我运气可比你好。”
穆南枝咧着嘴笑道:“那且说说你运气比我好在哪儿?”
“我可娶着了香香公主,”鹿知山低低笑着,“世间美男子千千万万,可香香公主只此一位,可见我运气可比囡囡好上千万倍。”
穆南枝心里甜的都要溢出来了,嘴上却道:“你如今是越发油嘴滑舌了。”
鹿知山转头看向她:“不是油嘴滑舌。”
穆南枝仍旧看着镜子,看着镜中,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也看着男人眼里都要溢出来的疼爱,半晌她轻声道:“我知道。”
……
翌日。
早膳之后,鹿知山果然带着穆南枝出宫去了西槐别院,只是两人如今身份不同,自然排场也不同,饶是穆南枝不喜太多人跟着,但杜衡还是带了十多个侍卫一路护送。
马车上,穆南枝挑着帘子朝外面看,杜衡正骑马走到马车边,甫一看她掀了帘子,忙得过来问道:“娘娘可有吩咐吗?”
穆南枝没理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把放下了窗帘。
杜衡:“……”
“我现在真是越发讨厌杜衡了,”马车里,穆南枝忍不住跟鹿知山抱怨,“咱们悄默声儿地出宫就是了,他非要带这么些人跟着真是讨厌。”
“他这御林军统领,第一要职就是保护咱们周全,咱们去哪儿,他自然跟着,”鹿知山倒很是习惯,一边倒了杯牛乳茶给穆南枝递过去,一边又道,“你也不用别扭,外头的侍卫也都是从前咱们王府里的侍卫,都是熟人。”
五日前,鹿知山提拔杜衡为御林军统领。
“熟人?”穆南枝一怔,“我怎么瞧着都脸生得很?一个都不认识?”
鹿知山含笑道:“他们从前是暗卫,一直随时随地暗中保护咱们,自然你瞧不见他们的。”
“他……他们一直都暗中保护咱们?”穆南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蓦地就腾起了两片红云。
鹿知山打量着她的红彤彤的脸,有点儿诧异:“是啊,怎么了?”
“连……连那个时候他们也在吗?”穆南枝咬着牙都要羞死了,好不容易才说利索,只是却再不好意思抬头了。
鹿知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登时笑着前俯后仰,一把把小孩儿搂了怀里:“哈哈哈哈!”
穆南枝忙得把茶杯放下,一边发狠地去捶打男人,一边恼羞成怒道:“让你笑!让你笑!”
鹿知山笑得越发厉害了,终于笑够了,鹿知山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一边凑过去亲了亲穆南枝光洁的额头,一边低低笑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成日地都想什么呢?”
穆南枝气得都想咬人了,又气又恼又难为情,咬着唇道:“是你说他们一直暗中……暗中保护咱们,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随时随地?谁知道……那个时候……啊啊啊!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鹿知山笑得都要喘不过气儿来了,一边笑一边把小孩儿揉进怀里,使劲地亲小孩儿,亲着亲着大手就不老实起来了,穆南枝自然全力反抗,从前在马车里也没少和男人亲热过,但这时候想着外头跟着的那起子侍卫,穆南枝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了。
“鹿知山!你给滚过去!”穆南枝简直要抓狂了,“你给我起来!你这坏蛋!我跟你没完!”
鹿知山也没想真的怎么样,不过瞧着她这幅模样,就想逗一逗她,手上一边使坏,一边流里流气地在穆南枝耳畔道:“囡囡不想试一试随时……嗯……随地?”
穆南枝简直都要炸了,一时间花拳绣腿带啃咬,一时间,形势大转,鹿知山一边大笑,一边哀告连连。
车里头动静很大,倒是听不到穆南枝的声音,反倒是鹿知山一直不住口地求饶,外头的侍卫个个都是身手一流,耳音非比寻常,登时都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刀柄,一脸紧张地看着杜衡。
他们平日里都远远地做暗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心里都纳闷,万岁爷这是怎么了?他们用不用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