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一直都是不解的,直到这个时候,和鹿知城并肩站在这幅画前,他才豁然开朗。
爱情是什么呢?
不是累积,不是堆砌,不是只有一个人的故事。
爱情很简单,简单到只看一眼,你就知道它来了。
爱情总是眷顾热烈赤诚的人,它需要你大声地说出口。
……
“只是这样的用心之作,怎么不送给姐夫呢?反倒挂在了你这里。”半晌,鹿知城又蹙着眉问。
周炽侧脸对鹿知城淡淡笑了:“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说出来。”
鹿知城也侧过了脸,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深夜,军营的大帐里,周炽说过他曾有一位心上人,再一想想周炽的话,登时就不大自在了:“周炽,你……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周炽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瞧着鹿知城这般酸溜溜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你说呢?”
“你不告诉我,我哪里知道啊?”鹿知城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一口气儿吃了上百个山红果似的,心里那叫一个酸啊。
“傻小子唉!”周炽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地握住了鹿知城的手,一边小声道,“要不然,我给你画幅画儿?”
“当真?”鹿知城登时就眉开眼笑了,“那你给我画鸳鸯戏水!我以后要挂在寝殿里,天天看着睡觉。”
周炽“噗嗤”笑了:“两只公鸳鸯吗?”
鹿知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自然是公的,你还要给我题字呢。”
周炽笑得更厉害了:“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对!”鹿知城忙得点点头,“大篆、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颜体、柳体、欧体……反正你会的你就都得给我写一遍。”
周炽简直有点无语:“你这是打算满墙都贴着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鹿知城嘟囔着嘴,一脸凶神恶煞,“我就要挂满墙!而且每个房间都要挂!以后他要是敢来咱们家,我就带着他挨个房间参观!”
周炽瞧着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甜蜜:“人不大,醋劲儿却还不小,别杵着了,过来喝茶。”
“都怪我当年没有早点儿来南疆,没有早点儿认识你,要不然哪里还有旁人的事儿?”鹿知城兀自扁着嘴很是不满,又乖乖地随着周炽去软榻上坐着喝茶,一边还嘀嘀咕咕着,“反正现在你有我了,谁都不能再觊觎你,你也……也不许再想着旁人,听见没有?”
他这话说的凶巴巴的,但是奈何表情又很是委屈可怜,所以这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气势,周炽看着又忍不住想笑,正要开口,就瞧着老王带着两个小厮端着托盘进来了。
“老爷,公子,请用膳。”老王头都不抬,摆好了饭菜就忙得带人退下了。
出了后院,老王将一众侍卫小厮都给集合在了一起,他沉着脸对一众人道:“咱们做下人的,第一要紧的就是对主子忠心耿耿,还有就是一定要嘴紧,要是被我发现了谁竟敢对主子指手画脚的,我必然要让他好看!”
“是,属下遵命。”一众侍卫小厮忙得躬身道。
……
暖阁。
桌上摆着各种腊肉,红烧、清蒸、小炒,甚是丰富,鹿知城也不要周炽招呼,捧着饭碗就不住嘴了,全然没有堂堂皇子应有的尊贵优雅,倒是周炽一派雍容,一边还不住劝鹿知城吃慢点。
鹿知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跟周炽道:“你都不知道,我多少天没好好儿吃饭了,我都瘦了,你看不出来吗?”
周炽早就看出来了,当下给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那也不能这么吃。”
“没事儿,没事儿,你家厨子做的饭好吃,”周炽喝了口汤,一边又对着鹿知城笑,“哥,以后咱们成亲了,把你家的厨子一并带过去吧,就当是你嫁妆了。”
周炽恼羞成怒,用筷子另一头狠狠打了鹿知城一下:“什么嫁不嫁的?!你再敢胡说试试!”
“我嫁!我嫁!嘿嘿!我嫁成不?!”鹿知城捂着头嗷嗷叫,一边跟周炽挤眉弄眼,“哥,咱们谁娶谁嫁有什么分别呢?你说是吧?”
周炽红着一张脸,冷喝道:“赶紧滚回南疆去!每天看着你,非要把我气出什么好歹来。”
“你才不生气呢,我知道,你喜欢跟我在一块儿,”鹿知城嘿嘿笑着,把汤给喝完了,然后凑到周炽一边坐过去,然后小声跟周炽道,“哥,你不去京师了,对吧?”
周炽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筷子腊肉,一边撇了他一眼:“我干嘛不去啊?去了京师,我就是从一品兵部尚书,前程似锦着呢。”
鹿知城登时整个人都僵了:“你去京师,那我……那我怎么办啊?”
周炽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喝汤。
鹿知城的脑子简直成了一团浆糊,他嘴唇哆嗦得厉害,他看着周炽沉静的侧脸,有心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
周炽,你别去京师了,为了我,你这辈子都留在南疆吧?
还是,周炽,高官厚禄和我之间,你到底要选哪一边?
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他知道周炽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多么艰辛,他知道周炽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更加说不出口。
他的手死死地握拳,指甲都要把手心给抠破了,等周炽终于喝完了那碗汤,抬起头看向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却一把握住了周炽的手。
“周炽,你什么都别说,你先听我说。”他一字一字认真地对周炽道。
周炽被他脸上的严肃吓了一跳,当下点了点头。
“周炽,你要是决定了要去京师,我不会拦着你,只是你在京师等等我,好不好?”鹿知城说的极是诚恳,眼里带着期许和哀求,“大荔和暹罗的和谈在即,这一次皇兄委托我全权处理此事,再加上又要寻摸合适人接替位置,所以,我至少还要再南疆待上半年。”
周炽嘴巴张合着,眼中都是深深的震惊。
“周炽,你等我半年好不好?等南疆这边的事儿都了结了,我就去京师找你,到时候,咱们永远都不分开。”鹿知城一字一字认真道。
周炽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可是,你怎么回京师?玲珑公主的事儿哪里就那么轻易翻过去了?就算万岁爷信得过你,但是朝臣怎么能容得下你?”
“那我不入朝不就行了吗?”鹿知城含笑道,一边伸手抚了抚周炽的脸颊,一边又道,“哥,我已经想好了,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日后你这个兵部尚书走马上任,自然日日忙得脚不沾泥,我闲着不是正好能照顾你吗?这样不也挺好嘛。”
“可是……”周炽的鼻头酸涩得无以复加,他哽咽着道,“可是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啊,你明明……”
“怎么不用?周炽,我是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就像旁人家一样,都道是夫唱妇随,咱们也该这样,”鹿知城伸手拭去周炽眼角的泪水,一边柔声道,“你这么能干,这么有才华,连皇兄都如此重用你,自然是不能埋没了,我自认没什么本事,就想跟你好好儿过日子,照顾你我是心甘情愿,哥,你不用这样,我是真心的。”
可就是因为你是真心的,我才难受啊。
周炽再忍不住,蓦地伏在鹿知城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你这辈子都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周炽哭号着道。
“是,绝对不会忘。”鹿知城不住亲吻周炽通红的脸颊。
“你这辈子都要对我好!”周炽哭得更厉害了。
“哥,你放心。”鹿知城柔声道,一边覆上了周炽带泪的唇。
翌日。
清晨。
听风别院。
周炽在浑身酸涩中醒来,他费劲地睁开眼,就瞧着鹿知城沉睡的脸,还有他脖颈上的红痕,他登时面红目赤起来,忙得又闭上了眼,脑中都是昨晚颠鸾倒凤的激烈画面,一时间,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周炽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鹿知城睡得很沉,这一道从京师到广西,他日夜兼程,实在疲乏,再加上昨晚又是那一番劳累,他睡得很沉,半张脸都是埋在枕头里,露出半边红扑扑的脸,带着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周炽一眨不眨地看着枕边人,越看越是喜欢,他忍不住伸手覆在鹿知城的脸上,轻轻地流连着,从他光洁的额头,到高挺的鼻子,最后他的指腹落在了鹿知山的唇上。
鹿知城的唇很红,肉嘟嘟的,很柔软,周炽很喜欢这触感,一下一下反反复复地摸着他的唇,明明昨儿这张嘴那么讨厌霸道,欺负他那么厉害,但是这时候,他的唇却这么柔软,这么让人喜爱。
半天,周炽收回了手,他的脸慢慢凑过去,最后终于贴在了鹿知城的唇上。
下一秒,鹿知城的嘴蓦地张开了,周炽又惊又羞,正要退开,后脑却被鹿知城给扣住了,他逃脱不得,所有的抗拒都被人给吞下了肚。
冬日晨光,顺着窗子洒进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实在舒服。
周炽枕在鹿知城的胳膊上,被鹿知城从后面紧紧抱着,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凑到一块儿亲一口,一边又笑着分开,然后没过一会儿,就又亲到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