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尹淑仪闷闷地道,白玛堪布的心思,她哪儿有不懂的,这人一颗赤子心早就交付在她的手里,她一早就知道,可是对着这道奏折,她心里却仍是忍不住泛酸,半晌,她靠在白玛堪布的怀里,轻轻道,“白玛,若是太难了,你就选几个妃子吧,我……我也不会反对的。”
白玛堪布面色一僵,他蓦地扳住了尹淑仪的脸:“尹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淑仪咬着唇,低低道:“我虽日日在后宫,但是前朝事我也有耳闻,白玛,你能娶我,我真的……真的特别感激,不对,不是感激,是感恩上苍,白玛,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但是如果因为我,让你这般为难的话,我实在不忍,白玛,我不想让你这么难,也不想会有一日,我们……”
尹淑仪说不下去了,牙关紧咬。
我不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会成为一对怨偶。
你抱怨,因为我,你失去太多,而我也成日装着太多的不放心。
所以白玛,我会学着甘心,学着满足,学着做一个娴淑大度的国母。
而你,也学着去做一个正常的天子。
……
“尹姐姐,若是这身黄袍竟要用这种方式得到,我宁可不要,”白玛堪布将尹淑仪紧紧抱着,他看着他随手挂在屏风上的黄袍,缓声道,“尹姐姐,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也特别喜欢这般喜欢你的我自己,尹姐姐我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和事,你知道的,我为什么非要做这个天子,你也该知道我最想保护和保住的是什么。”
尹淑仪吸了吸鼻子:“可是白玛……”
“尹姐姐,再给我点时间,最多三年,我会让满朝文武知道,这吐蕃到底谁说了算,我也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吐蕃最尊贵的女人,”白玛堪布截断了她的话头,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一边道,“等着吧尹姐姐,你会是吐蕃史上最幸福的皇后。”
尹淑仪破涕为笑:“那你呢?你又会是什么?”
“我是什么不重要,”白玛堪布盯着尹淑仪的额头轻轻磨着,“我是你一直渴望长大的小佛爷,我是为了拥有你而踩着父兄尸骨爬上皇位的血腥皇子,我也会是为了你六宫无妃、决不妥协的九五天子,尹姐姐,不管我是什么处在什么的位置,都必定与你、且只与你相关。”
尹淑仪静静地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白玛,你会累吗?”
“没有你的那十年,才累呢,”白玛堪布柔声道,伸手捧住了尹淑仪的脸,暖融融的呼吸都喷薄在她的脸上,“好在,现在我长大了。”
尹淑仪笑了,灼灼红唇印在他的唇上:“白玛,你终于长大了。”
“尹姐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进来的吗?”蓦地,白玛堪布忽然询问道,一脸好奇,“为什么每次我脚步那么轻,你都能听到?”
“都说了,不告诉你。”尹淑仪含笑道。
“当真不说?”白玛堪布一脸挫败,嘟囔着嘴撒娇道,“尹姐姐,好姐姐……”
“说了不说就不说,”尹淑仪很有原则,不为美男所动,一边又忍不住笑,“你好好儿表现,说不定明年除夕,我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还要等一年啊。”白玛堪布更加泄气了。
“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了。”尹淑仪挑眉道。
“不不不!我肯定好好儿表现!肯定好好儿的!”十八岁的少年郎又死乞白赖地粘了上来,闭着眼嘟囔着嘴道,“尹姐姐,再亲亲,再亲亲,刚才还没亲够呢……”
尹淑仪听着耳畔铿锵有力的心跳,不由得抿唇笑了。
傻瓜,每次一靠近心就跳得这么快,心跳声这么大,我都能听到了,自然知道是你来了。
“快点儿啊!尹姐姐,再亲亲你家小佛爷……”少年郎撒娇得更厉害了,又把嘴唇朝前面送了送。
下一秒,尹淑仪凑过去,亲了上去。
唇齿交融间,两人迎来了新一年。
……
天定元年除夕。
方府。
方氏果然是到了七八月份才开始显怀,这两个月来,方氏的胃口极好,每日几乎都是不住口,日日支使郑作阳买这买那,旁人买的还不行,非得是郑作阳买的,她才觉得味道好,饶是方泽端一再要求郑作阳好生备考,但是这时候却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初次有孕,这一次方氏明显金贵娇气了不少,人也比从前白皙圆润了很多,心气儿也高了,方泽端素来最疼这个独生爱女,再加上方氏又吃了那么多的苦,他这个做爹的就更加宠爱方氏了,所以对郑作阳也就难得宽松了不少。
“看来还是稻香斋的芙蓉糕好吃。”早膳之后,郑作阳陪着方氏在暖阁里叙话,瞧着方氏吃完了四块芙蓉糕,忙得端了牛乳茶过去,一边又取了帕子递给她。
方氏喝了牛乳茶,一边擦着嘴,一边好奇看向郑作阳:“你怎么知道?”
“前儿买得月楼的芙蓉糕,你吃了两块就放下了,”郑作阳含笑道,一边讨好道,“娘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小的可最喜欢替娘子跑腿了。”
“不能再吃了,你瞧我都胖成什么样了,”方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肚子,“昨儿张太医都说了,我不宜多吃,若是孩儿再长个头,我怕是有的罪受了。”
方氏如今已怀有九个月的身孕了,她人瘦,肚子就显得格外大。
郑作阳听她这么一说,登时紧张不已,忙得坐到了方氏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也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方氏圆鼓鼓的肚子上,一脸紧张看向方氏:“张太医真这么说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不只是说母子均安吗?还说了孩儿生的好吗?”
“太医说话哪个不是藏一半的?不过他是个什么意思,我心里都知道,”方氏柔声道,一边轻轻拍了拍郑作阳的手,含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又不是头一胎了,也是有些经验的,知道怎么应付。”
郑作阳却兀自惊魂未定,愣了一会儿,才忙得问方氏:“真的不要紧?要不要再请旁的太医来瞧瞧?”
“没事儿,我少吃点儿就是了,”方氏道,一边含笑看着郑作阳,“还得不能总一味儿犯懒躺着,得多走走,所以还是得要劳烦相公了。”
“这都是分内事儿,哪儿有什么可劳烦的?娘子你也太客气了,”郑作阳忙道,但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对方氏道,“真的不用再请太医吗?”
“张太医三不五时地过来,哪里还需要请别的太医?”方氏含笑道,一边轻轻拍了拍郑作阳的手背,“怎么搞得你比我这个孕妇还紧张来着?”
郑作阳还真是紧张,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舔了舔嘴唇,握着方氏的手道:“珍璃,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一定要说,千万不能忍着,都得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比张妈都啰嗦。”方氏含笑道。
“我可是你的夫君啊,”郑作阳小声道,瞧着桌上的糕点,正要拿给方氏吃,却又一怔,转向方氏,“真的不能多吃了吗?”
“也没剩多长时间了,我吃段日子素,也没什么,”方氏道,看着那盘子糕点,又有点儿不甘心,最后她到底还是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道,“今儿是除夕不算数,我从明儿再吃素好了。”
“嗯嗯,是是是,哪儿有除夕吃素的道理?”郑作阳也忙道,一边陪笑道,“年夜饭想吃什么?还想吃油焖虾吗?我瞧着你最近就爱那口,连着吃了好几天了,都还吃不够。”
“嗯嗯嗯,想吃油焖虾,还想吃清蒸白鱼,”方氏也不忸怩,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对郑作阳,“吩咐厨娘油焖虾里头多放点醋,我近来口重,爱吃酸。”
“知道了,”郑作阳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又道,“白玉蹄花还要吗?”
“不要了,太腻。”方氏道。
“还是做一份吧,左右始休爱吃,”郑作阳含笑道,“那小子如今吃肉可厉害着呢,就是个子长得慢,瞧着是要憋着过两年再窜一窜了,倒是像我这个爹。”
“才不像你呢,没得也跟你一样大肚子,”方氏打趣道,“啧啧啧,瞧瞧你的肚子都快赶上我这个孕妇了。”
“你不是要多走动吗?我多陪你就是了,”郑作阳忙陪笑道,“待到你生产之后,说不定我这肚子也一并去了呢。”
“啧啧啧,这话你自己个儿信吗?”方氏含笑道,一边塞了一块芙蓉糕送进了郑作阳的嘴里。
“你总这么喂我,我能不胖吗?”郑作阳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还委屈巴拉了起来。
方氏正要说话,就瞧着小厮匆匆地进来,行至郑作阳面前:“少爷,老爷唤您去书房叙话。”
方府上下皆称郑作阳为少爷,而非姑爷,老爷自然就是方泽端了。
“行,我这就过去,”郑作阳忙得起身,一边拍了拍方氏的肩膀道,“你且歇一会儿,过会子我陪你到外头走走。”
“知道了,快去吧,大过年的不是要紧事儿,爹必然也不会找你。”方氏催促他道。
当下,郑作阳忙得随着小厮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