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也是一点儿点儿学来的啊。”吉祥柔声道,一边把包好的粽子放在盘子里。
“那我也要跟小姑姑学!我将来也要和小姑姑一样厉害,什么都会做!”可儿一脸斗志昂扬道。
“可是我不想让可儿学啊。”吉祥道,一边取了帕子轻轻擦掉了可儿脸色的米粒子。
可儿听了这话,登时就哭丧个脸道:“小姑姑为什么不愿意教可儿呢?小姑姑是不是觉得可儿特别笨,所以不愿意教啊?”
“不是不是,可儿非但不笨,还很聪明呢,”吉祥笑着点了点可儿的鼻子,一边含笑对小丫头道,“可是姑姑心疼可儿啊,不想让可儿学这起子繁琐的事儿,更加不想让可儿成日地往厨房里头钻,不管是熏着可儿了还是累着可儿了,小姑姑都会心疼啊,只要有姑姑在,可儿大可以一辈子都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
可儿眼睛红红的,蓦地伸手抱住了吉祥,小脑袋钻进了她的怀里,小声地抽搭着:“小姑姑,小姑姑……”
“怎么了?”吉祥吓了一跳,忙得放下手里的帕子去哄可儿,“怎么?是不死姑姑说错什么话了?惹可儿不高兴了?”
“不是,”可儿抽抽搭搭着道,窝在吉祥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小姑姑对我最好了,小姑姑最疼我了,我也好喜欢小姑姑啊……”
吉祥听她这么说,也跟着有点儿心酸,当下伸手直接把可儿抱着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一边给可儿擦眼泪,一边哄着可儿道:“不哭了,可儿不哭了,姑姑瞧着可儿哭,姑姑都心疼了。”
“嗯,可儿听话,可儿不哭了,”可儿忙不迭答应着,但是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看着吉祥的脸,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小姑姑,你做我娘亲好不好?”
吉祥顿时浑身一僵,她怔怔地看着可儿:“可儿是真的想让我做娘亲吗?”
“想啊!想啊!特别想!”可儿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环着吉祥的脖子,一边嘟囔着道,“小姑姑对我最好了,比所有的嬷嬷加起来对我都好,我早就想让小姑姑做我娘亲了,就怕……就怕小姑姑不愿意……”
她怎么能不愿意呢?
吉祥的眼眶蓦地一热,把可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小姑姑你同意吗?”可儿趴在吉祥的肩头,有点儿不甘心地又问道,“小姑姑,你答应我好不好?我好怕小姑姑不要我。”
吉祥笑着,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姑姑怎么会不要可儿呢?”
“可是张嬷嬷的孙女也很喜欢小姑姑呢,她昨天还说想认小姑姑做娘亲呢,”可儿扁嘴道,小脸上是明显显的愤愤,“就她长得那么丑,还想当小姑姑的闺女,哼!亏她好意思说得出口!后来我就把她给打了一顿!”
吉祥哭笑不得:“我说怎么张妈今儿说是有事儿不能来帮忙呢,原来是你打了人家的小孙女啊。”
“谁要她跟我抢小姑姑,”可儿凶巴巴地道,全无半点儿内疚样,“她以后要还敢缠着小姑姑,我就见到一次打一次!”
吉祥实在觉得好气又好笑:“那也不许打人!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动手打人,我就让你爹爹来管教你!”
“小姑姑,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可儿忙不迭告饶,一边忙不迭跟吉祥脸贴脸,一边可怜巴巴地哀告道,“好姑姑,你就饶了可儿这一次吧!”
“好在你还有个怕,不然还真管不了你了。”吉祥笑着点了点可儿的鼻头,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就瞧着管家匆匆忙忙地赶紧来。
“小姐,刚刚收到大荔的信笺,说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信,请您过目。”管家从胸口取出了信笺,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吉祥的面前。
“有劳管家了,”吉祥忙得取过了那封信,瞧着信封上头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就噙着嘴笑了,“果然是娘娘的亲笔信。”
管家瞧着吉祥的表情,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恭敬了,吉祥是以宋福义女的身份进的宋府,虽然宋福和宋桐待她如家人,但到底吉祥不过只是个侍婢,吉祥的母亲从前也是宋府的粗做婢女,自然管家这些人面上恭敬,但心里是不拿吉祥当主子看的。
只是今时今日,堂堂大荔皇后娘娘,竟然会给吉祥写这么一封亲笔信,而且他刚才用手掂量着,还是一封很厚的信,可见这位皇后娘娘待吉祥甚是亲厚,这对于寻常人来说简直是无上的荣光,但是管家瞧着吉祥的表情,竟似是习以为常似的,当下暗自咋舌,这丫头平时瞧着不显山露水的,竟不想是个这般厉害人物,当下他打定主意,以后必定要对吉祥更加恭敬。
……
晚膳后。
可儿粽子吃多了,窝在房中和宋福下新学到的兽棋,宋桐觉得有意思,坐在一边看他们爷孙俩儿你来我往的杀气腾腾,看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小院。
吉祥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头洗刷,刚洗了一半,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吉祥倒是没觉得意外,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
“可儿还喊撑吗?她今天可吃了五只粽子呢,”待到宋桐走进,吉祥一边洗碗一边问宋桐,“可要请郎中过来给可儿瞧一瞧?”
“没事儿,她就是跟你撒娇来着,哪里就真那般严重了,这时候和爷爷下兽棋,兴头大着呢,哪里还记得自己吃了几个粽子?”宋桐道,和吉祥并肩站着,默契地接过吉祥刷好的碗,然后用抹布擦干了水,放进了柜子里头。
“不用你动手,”吉祥道,一边就要抢宋桐手里的碗,一边道,“一会儿我自己擦就行了,你别动手。”
“怎么?你觉得我竟连碗都擦不好?”宋桐含笑道,一边轻轻地把吉祥的手给推开了,“没事儿,也没有几个碗。”
吉祥没有再跟他矫情,低着头默默地洗着碗,“哗哗”的水声在安静的厨房里头回荡着,明明那么小,可是落在两人耳中却又那么的响。
“吉祥……”
“兄长……”
刷完最后一只碗,两人同时转过了脸,然后随即都愣了,再然后,两人又都笑了。
“怎么了?想和我说什么?”宋桐取了帕子给吉祥擦手。
吉祥一边擦着手,一边含笑对宋桐道:“想和你说,今儿上午我收到了大荔来的信,皇后娘娘已经应允我的请求,让我踏实在北狄住下,好好儿照顾娘亲和爹爹。”
“你随娘娘在大荔一待二十年,娘娘待你自是亲厚。”宋桐感慨道。
“娘娘可不只是待我亲厚,娘娘还甚是记挂咱爹爹呢,在信里不住叮嘱我好好儿照顾爹爹呢,”吉祥对宋桐道,一边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了,娘娘还说了,已经遣人送了些子补品和赏赐过来,莫约十日后就能到呢。”
“娘娘可真是亲和,”宋桐含笑道,一边顿了顿对吉祥道,“要不要喝杯茶?”
吉祥看了一眼外头黑黢黢的天,又看了看手上的那块湿了的帕子,当下点点头道:“好。”
宋桐引着吉祥来了前院的书房,吉祥坐下之后,他亲自动手给吉祥烹茶。
这还是吉祥头一次进宋桐的书房,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书房无疑是最隐、私的地方,吉祥伺候鹿知山和穆南枝久了,自然也知道,从前在宁亲王府,也不是谁都能进鹿知山书房的,非杜衡郑作阳那样的多年亲信,是根本进不了的,所以这时候宋桐主动带她来书房,吉祥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高兴得很。
“这巴山银牙是随着腊肠一道送过来的,”宋桐端着茶杯过来,坐在了吉祥的对面,“我从前好这口,周燃姐一直记着,每年都会给我送点儿过来。”
吉祥不是没见识的人,可倒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巴山银牙,只是她的心思不再这茶茶水水上,当下捧着个茶碗,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宋桐也捧着个茶碗,坐在小几另一侧,偷偷地瞄了几眼吉祥,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果然,他放下了茶杯,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锦盒送到了吉祥面前。
“是什么?”吉祥盯着那锦盒,一阵紧张,她其实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但是却仍旧不敢置信。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收到了礼物,尤其这礼物还出自宋桐。
“没什么,就是给你买了个簪子,”宋桐竭力掩饰尴尬,将锦盒放在了小几上,抿了口茶,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平稳了许多,又道,“你如今是宋府的小姐,按理说服饰打扮也该和从前有所不同的,只是这程子家里事儿多,是我忘了,以后都会给你补上。”
吉祥原本火热热的一颗心,似是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她冷冷地看着那个锦盒,然后讥诮地对宋桐道:“兄长有心了,只是我丫鬟做惯了,实在做不来什么千金小姐,怕是要辜负兄长的这番苦心孤诣了,这簪子,兄长还是收回去吧。”
不待宋桐开口,吉祥已然起身朝外走了,宋桐急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一把扯住了吉祥的袖子:“吉祥!”
吉祥不回头也不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寒梅图》看,可儿跟她说过,白氏是个喜文好墨的,最擅长画梅,只是她甚少进后院,也从未亲观过白氏的画作,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白氏的画作,饶是那副画没有任何著名题跋,她还是一眼就猜出这是白氏大的手笔。
白氏的画作风格和她从前见惯的大荔画作颇为不同,用色大胆鲜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又甚是夺人眼球,尤其是那画上的点点红梅,红得似火,红得耀目,吉祥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墙上的这幅《寒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