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哥你再说句实话,”穆南枝放下了茶杯,起身走到鹿知山的面前,缓缓地转了一圈,然后嘟嘟嘴问鹿知山,“我梳这个发髻,穿这身衣服,真的很难看吗?”
鹿知山对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女,一时间竟有些词穷,半晌,他才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囡囡天生丽质,梳什么发髻,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穆南枝洋洋得意:“就喜欢表哥这从不说谎的性子。”
鹿知山笑着捏了捏小孩儿头顶的小揪揪:“鬼精灵。”
“表哥,你还没捏这个呢。”小孩儿拱着个脑袋,笑嘻嘻地把另一个小揪揪送到男人面前。
鹿知山笑意更深了,一手一个捏着小孩儿的小揪揪。
……
穆南枝走后没多会,杜衡就回来了。
“将军,今晨太医诊出太子侧妃魏氏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杜衡道,“趁着今日皇室春猎的功夫,右相夫人去了一趟东宫。”
鹿知山挑了挑眉:“魏俊辰这么些年在朝堂可谓是春风得意,唯独在太子侧妃这件事儿上失了颜面,他怎么能甘心,现在魏氏怀了东宫的长子,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杜衡道:“只怕皇后不会让右相如意,皇后深信魏氏命硬一说,对魏氏深恶痛疾,即便如今魏氏有孕,怕也不会被扶为正妃。”
“那就要看右相和皇后谁更有本事了,万岁爷肯卖谁的面子了,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了,”鹿知山慢条斯理道,抿了口茶,一边又问杜衡,“康亲王府怎么样了?高丽公主还闹吗?”
杜衡道:“高丽公主被降为侧妻,如今是不闹了,老实本分得很,倒是康亲王妃对那位高丽公主严苛得很,听说她成**着高丽公主诵读抄写《女论语》,那高丽公主可是有的苦头吃了。”
鹿知山抿了口茶,沉声道:“杜衡,你觉得那鹿知瀚当真对安乐郡主有情吗?”
“今天猎场的事儿,属下也听说了,世子行事不周,唐突了安乐郡主,属下觉得可能真的是……”杜衡看了鹿知山一眼,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鹿知山待穆南枝素来亲厚,穆南枝的事儿也也不好妄自非议。
“瞧着他倒真是个痴情种子,”鹿知山嗤笑道,“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这个情种就为情所困一病不起了,外头说书摊儿不都这么说吗?两文钱就能听一天,烂大街的套路。”
杜衡:“……”
王爷大人,你说话真的好酸哦。
……
嘉盛二十一年八月
康亲王府世子鹿知瀚一病不起,任由汤药一天三遍地灌,但是病情却没有一丝好转,反而人越发消瘦虚弱了,最后竟然卧床不起,太医束手无策,只道这心病,既是心病那就还须心药医了。
向来最疼儿子的康亲王妃,这就忙得去宫里寻摸这副能救儿子的心药去了。
……
景仁宫中。
皇后徐氏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的康亲王妃。
“皇后娘娘,您也是为人母的,自然能够体谅臣妾现在的心情,王爷和臣妾就只此一子,自小王爷和臣妾都最是疼爱瀚儿了,臣妾现在瞧着他一天瘦似一天,臣妾都要活不下去了,求娘娘救救瀚儿啊!”
徐氏冷声道:“王妃为人母,时时事事为世子操劳的心情,本宫自是理解,只怕这事不妥。”
康亲王妃忙道:“只要安乐郡主愿意嫁入康亲王府,什么条件臣妾都会答应!”
徐氏不耐烦地道:“纵使世子一片痴心,但是本宫却听闻郡主对世子却并无好感,猎场之上,当着许多人的面,安乐郡主还给了世子难堪,可见郡主的心思全然不在世子身上,难不成王妃为了自己的儿子竟要逼嫁堂堂北狄嫡公主吗?”
康亲王妃又小声道:“只要皇上和娘娘愿意赐婚,那安乐郡主哪有敢抗旨不遵的?”
徐氏冷笑道:“王妃为了救自己的儿子竟全然不顾旁人的孩子吗?”
康亲王妃吸了吸鼻子:“娘娘,世子可是皇上的亲侄子。”
“难道郡主就不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徐氏冷喝道,“端慧和硕郡主为了大荔边境安定,不顾一己之身嫁入北狄,皇上每每提及和硕公主,都无比感念公主大义,今时今日,王妃竟要本宫逼嫁安乐郡主?就算本宫答应,难道皇上他肯答应吗?”
康亲王妃被徐氏气势震慑,身子顿时矮了三分,顿了顿,才小声道:“如果安乐郡主愿意的话,那就不算是逼嫁了。”
徐氏冷笑:“王妃自便。”
……
康亲王妃甫一出宫,徐氏就忙得让人请了鹿知岳进宫。
鹿知岳一进来,徐氏就道:“本宫明日就去请皇上为你和安乐郡主赐婚,不能再拖了。”
鹿知岳一怔,有些迟疑道:“能尽早赐婚是最好,只是如今魏氏生产就在眼前,若是这节骨眼儿上,受了刺激,怕是不好吧?”
徐氏冷笑:“说不定现在康亲王妃的马车已经到了端慧和硕公主府了,你若再迟疑的话,安乐郡主怕就成了她康亲王府的世子妃了。”
鹿知岳大惊:“母后所言何意?”
徐氏道:“康亲王府世子思慕安乐郡主竟致相思成疾卧病不起,康亲王妃刚刚入宫来求本宫为她的好儿子赐婚呢。”
“那鹿知瀚实在是胆大包天!”鹿知岳登时气得双目欲眦,“竟敢惦记本宫的女人?!他算是个老几?!”
徐氏嗤笑道:“万岁爷一天不下旨给你们赐婚,那安乐郡主就一日不是你的太子妃,他是堂堂康亲王府的世子,怎么就不敢惦记了?”
鹿知岳在凳子上坐了半晌,然后蓦地抬头看向徐氏:“请母后尽早让父皇给儿臣下旨赐婚。”
“那你先回去吧,”徐氏冷声道,“赐婚的事儿先瞒着魏氏,省得那扫把星又克了本宫的皇孙。”
“是,儿臣告退。”
……
端慧和硕公主府门前。
叩门声不断,但是和硕公主府的大门却始终紧闭。
侍女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个人来开门,侍女只得退了回来,躬着身对端坐在马车里的珍月郡主摇了摇头,为难道:“郡主,端慧和硕公主府的门叫不开。”
珍月郡主脸色阴沉道:“你继续去叩门,我就不信这端慧和硕公主府的门是铁打的。”
“是,奴婢遵命。”那侍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去叩门。
……
端慧和硕公主府内。
吉祥气得跳脚:“这康亲王府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两日珍月郡主一趟趟地来着,说是替世子求情,让郡主您过去瞧一眼,但郡主若是真去了,那成什么了?这日后不清不楚地可让郡主可怎么做人?郡主都说了不见,她竟还这般嚣张!当真是可恶至极!”
穆南枝已经是面色惨白,双手都紧握成全,一声声叩门声逼得她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
“以后若是他还贸然唐突,你只管当场还回去,你是堂堂嫡北狄公主,还是皇上亲封的从一品安乐郡主,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
下一秒,穆南枝蓦地站起了身,从墙上取下了那只御赐的马鞭,大步流星朝前院走去。
“郡主!郡主!您可千万别冲动!”吉祥虽然气得要死,恨不能出去狠狠揍一顿康亲王府那起子恶人,但是瞧着穆南枝这样豁出去要拼命的架势,她倒是先怂了,忙得拦住了穆南枝,“郡主,您三思啊!”
“他们一趟趟来我府上嚣张的时候可曾三思了吗?!他们这震天响的叩门是三思过的吗?!”穆南枝蓦地一把将吉祥推到一边,“你别拦着我!让开!”
吉祥又要来拦她:“郡主,您不可……”
“今天谁拦我打谁!”穆南枝蓦地一甩鞭子,马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时间和硕公主府的下人都不敢再拦了,穆南枝扭头大步走向前院。
“知啦”!
府门甫一被下人给推开,那个一直在叩门的侍女蓦地一声尖叫,抱着胳膊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胆敢在我府上放肆撒野?!”穆南枝一身石榴红云雾绡齐胸襦裙,上披苏罗纱衣,手执玄黑马鞭,如火似冰,站在台阶上睥睨下方,“我看哪个还敢上前叩门?!”
穆南枝这一声后,身后立马涌出了一众端慧和硕公主府的家丁侍俾,一个个手执棍棒刀枪,怒目横眉地护在穆南枝身前,台阶下的一众康亲王府的侍俾小厮一个个都不住后退,那个被穆南枝鞭笞的侍女也忍着疼,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忙得退到了后边。
珍月公主走下马车,一脸的楚楚可怜:“安乐郡主为何这般狠心?家兄一心思慕郡主,以至相思成疾,要看就要一命不保,纵使郡主对家兄并无私情,也当心生恻隐吧?到底家兄也是为了郡主您才落到这般境地,难道郡主就真的狠心不去见一眼家兄吗?郡主若是愿意嫁入我康亲王府,别说家兄会视郡主为珍宝,就连我这个做小姑的也会事事依从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