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在她的夫君眼里,她从头到尾竟就只是一个扫把星。
鹿知岳被魏氏哭得头疼,转身去了书房躲清静去了,魏氏在正殿哭嚎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哭得筋疲力尽嗓子都哑了,才被奴婢给搀着回了后院。
……
翌日。
早朝之上。
万岁爷晋巡防营统领马瑞林为从一品兵部尚书,暂时兼管京师巡防营。
……
嘉盛二十二年春猎
三月三
这是穆南枝大婚前的最后一次围猎,穆南枝不大想去,她大婚在即,自然也不是非去不可,索性就让吉祥入宫知会了一声万贵妃就罢了。
如今皇后抱病,后宫诸事都交由万贵妃打理。
“郡主,奴婢刚才入延禧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吉祥从宫里回来就忙不迭跟穆南枝嚼起了舌根子,“万贵妃如今的派头可真是大,后宫妃嫔日日都要去延禧宫给万贵妃请安问礼,如今万贵妃的架子怕是都快赶上皇后娘娘了。”
“太子卧病,二皇子被毁了脸,万岁爷如今连太后都不想见,就更加不待见皇后娘娘了,连徐尚书都被允了辞官养老,如今皇后娘娘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了,万贵妃也自然就得意了,”穆南枝懒洋洋地坐在花架下晒太阳,脸上蒙着一方元粉色丝帕,脚尖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摇椅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浑身上下都透着悠闲慵懒,“如今京师里头不都是在传,万岁爷已经厌弃太子,打算废太子了吗?若是太子真的被废了,那万贵妃的架子就不止是快赶上皇后娘娘了。”
吉祥不解道:“但是丽妃娘娘所诞的五皇子今年不也都十六了吗?眼看着也要成年了,且又没病没灾人又是聪明伶俐的,难道万岁爷就看不见吗?”
“五皇子的确不错,只是丽妃娘娘这么些年却不如万贵妃在皇上面前得脸,当初三皇子本来就是差一点儿就做了太子的,万岁爷觉得对万贵妃和三皇子难免有愧,所以才封了三皇子为宝郡王,你也不想想那个宝字是个什么意思,等闲皇子能得这样的封号吗?”
“这一次,若是太子真被废了,万岁爷自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三皇子,五皇子年纪到底还小,在朝中没有积累,丽妃的母家也只是中等人家,又哪里比得上三皇子树大根深?”穆南枝慢条斯理道,“不过这管咱们什么事儿啊?咱们瞎操心个什么?”
吉祥点点头:“说的也是,不管谁做了太子,与咱们端慧和硕公主府都没有影响,对了郡主,万贵妃刚刚还赐了您两只烤鸭呢。”
“嗯,那等会儿午膳就吃烤鸭了吧,”穆南枝懒懒问,“吉祥,芙蓉香芋糕做好了吗?”
“是,奴婢这就去给郡主端过来。”吉祥忙得起身去了前院的厨房。
……
吉祥才从厨房出来,就瞧见了鹿知山进了门,忙得笑着迎了上去:“郡王,您来了啊?您里头请。”
“这是要端给郡主的?”鹿知山指着吉祥手里端着的芙蓉香芋糕问道。
吉祥点点头:“正是,郡主今日想尝尝芙蓉香芋糕。”
“给我吧,”鹿知山从吉祥手里接过了托盘,一边又对吉祥道,“你不用跟着了,宋福这一会子过来,凤冠霞帔还有其他物什都会给送来,你在前院等着接收。”
吉祥忙点头答应:“是,奴婢遵命。”
鹿知山熟门熟路地端着托盘进了后院,这时节既是春寒料峭,却也春意盎然,端慧和硕公主府的后院更是一派春光,穆南枝素来喜欢花儿朵儿的,后院里头各种花树随处可见,如今最开得最好的是迎春花,穆南枝喜欢迎春花明艳艳的黄,还特意给迎春花打了个花架,迎春花就沿着架子攀爬,满花架都是金灿灿的花儿,实在耀眼夺目,而少女此时就悠闲地躺在花架下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摇椅犯懒。
鹿知山甫一瞧着这画面就不由得笑弯了眼,他从前是不爱笑的,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惯了,见得最多的就是鲜血,做得最多的就是杀戮,数不清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的心原本就比旁人冷硬许多,但是每每在这个小孩儿面前,这一幅冷硬心肠就会忍不住柔软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花架,只是小孩儿的耳朵尖,还是听到了脚步声,当下懒洋洋地问:“吉祥,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我都等饿了。”
鹿知山看着那方元粉色的丝帕随着小孩儿的一呼一吸轻微地起伏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跟长了草似的,他没有出声,坐在了小孩儿旁边的鼓凳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丝帕的一角,只露出小孩儿花瓣似的红唇,另一只手取了一块芙蓉香芋糕,递到了小孩儿的嘴边。
“吉祥,你这是打定了主意惯着我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吗?”
鹿知山看着小孩儿咧着嘴笑嘻嘻地说话,一边张嘴咬住了芙蓉香芋糕,唇红齿白间,那块芙蓉香芋糕越剩越少,直到最后一口,小孩儿一张口,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鹿知山的目光蓦地就深沉了。
“吉祥,赶紧把你手指给拿开啦,你怎么……”
下一秒,鹿知山吻住了穆南枝的红唇。
穆南枝蓦地瞪大了眼,面前是一片柔粉,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男人的气息却铺天盖地的袭来,还带着沉水香清冽的气味,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感受着嘴唇被男人轻轻含住,感受着男人的唇舌的高热和霸道,她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了,她像是个溺水濒死的人,她慌忙地伸手想要推开男人,但是一双白嫩嫩的手却被男人一把握在手里,推至了后脑,穆南枝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被亲得更深了。
“表……表哥!”
鹿知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在男女之事上,他更是洁身自好得有点儿令人发指,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南疆战场上一待十二年,成日里连个女人都见不到,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堂堂从一品郡王爷却连个近身伺候的女人都没有,也更加不会都年过三十了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
当初鹿明巍一个月几次地朝南疆写信催他回京师完婚,他都觉得厌烦无趣得很,直接就朝后推了几年,后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不得已回京娶得段氏,大婚之后也不过十日就匆匆回了南疆,直到后来拖着一条残腿回京,这期间的四五年里,他甚至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段氏,那时候,他觉得男女之事也就那么回事儿,而大婚就是不得不走的形势而已,实在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值得好迷恋的,他因此还很是不屑戏文里的那起子风流情种。
但是每每和穆南枝独处的时候,他这个八风不动的老男人却总心绪难平,这个时候,他更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跟穆南枝亲密一点儿,再亲密一点儿,这种日积月累的渴望实在太强烈了,以至于明明能感受到穆南枝儿的害怕,但是他却根本克制不住。
他从前对那起子“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酸腔酸调最是嗤之以鼻,好好的儿郎正事不做,却成日里情啊爱的成个什么体统,但是等真的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深切地感受到其中滋味,竟是字字珠玑,半分不假。
都道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果然不错,纵使他自视再高,说到底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从前之所以不信,也只是因为还没遇上命里的那个人罢了,一旦遇上了,他才发现那起子酸腔酸调是这般贴心贴肺。
穆南枝快要被吓哭了,她平日里的确很喜欢跟鹿知山亲近,但是却也仅限于握握小手、摸摸小脸的程度,她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此时此刻除了一片暖融融的粉色,她什么都看不见,就是因为看不见,她才更觉得心惊胆战,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温存来得这么突然,她全然没有任何准备,她实在太害怕也太激动了。
鹿知山担心吓坏穆南枝,饶是不舍还是起了身,他盯着穆南枝半遮的面,实在挪不开眼,顿了顿,他揭开了穆南枝面上那方元粉色的丝帕,一眨不眨地看着从丝帕下露出的圆翘翘的小鼻子、紧闭的双眼,还有因为心悸而不住颤抖的睫毛。
“囡囡,不要怕。”
……
“囡囡,睁开眼。”
鹿知山抚着穆南枝的脸,声音里似是带着蛊惑,穆南枝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甫一对上鹿知山近在咫尺的眼睛,穆南枝慌张地扭过了脸儿。
“不许你看我,”穆南枝声音颤颤,带着鼻音还有委屈,“你转过脸去,我我我我再不想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