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须握拳遮在唇前，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是啊，前一刻玄清给我传了消息，说蓬莱仙岛的帝君大人求见，如今已经在正殿奉茶了，等了有些许时刻了，帝尊若是再不回去，恐怕……”
蓬莱仙岛的帝君大人，我记得的这个神仙，前些年倒是冥界的常客，冥王还未嫁去九重天之前，和那位号称东华的帝君大人相谈甚欢，听闻东华帝君之前欠下了冥府一个人情，至于这个人情是什么，据说是和冥王殿中的前任黑白无常有关。总之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几万年前，众神给他贺寿那次。
“东华帝君啊？”我抖了抖唇角，偷瞄了眼淡然的君池，继续同木须道：“那，咱们是不是该即刻启程了。”
君池那厢兀自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替木须答道：“不着急。”
我啊了一声，不过东华帝君身份虽是尊贵，但与君池相比，堪堪是矮了一头，让东华帝君在太清宫等着，倒也无碍。只是，看他无半点仓促之意，终究还是有些奇怪，我敛了敛眉头偷偷问木须：“你们家尊上以往都是这样的么？”
木须负手正经道：“尊上啊，我们君池帝尊可是三界中赫赫有名的尊神，虽说迟到这种事情没少干，但这一次，是在刻意避着那人呢。”
不及我继续追问他避的人是谁，便见木须似乎又恍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沉下脸色道：“你是否和东海龙君的嫡孙女相识？”
我没隐瞒，轻声道：“是啊。”
“这便对了，本神君回九重天之前曾见过你们冥府的黑白无常，说是东海的那位帝姬去冥界寻过你，奈何你不在冥界，她没寻到你，就甚是失落的回去了。”
“她在寻我？”我与那东海龙君的孙女儿可是有好几万年交情的朋友，她平日中倒是时常来看我，只不过我历劫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了，最近我只顾着太清宫的事情，倒是将她给忘记了。
君池撂下杯盏，淡然理袖，“本帝前日收到了龙族的请柬，她来寻你，大抵也是因为，她爷爷将她许给了南海四皇子，不日便要准备举行大婚。”
“她要成亲了？”这个消息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掐指算了算，她此时约莫也不过一两万岁的样子，龙族的子女成婚早已是众所皆知，可是这也早的太离谱了些。
君池看了我一眼，续道：“本帝听说，是她爷爷给她定下的亲事，前两日南海刚刚去东海下了聘礼。”
四海向来以东海为首，却也以东海最为不近人情，自打万年之前龙族女君忽然暴毙，上古龙族一脉便由四海水君暂为统领，四海水君他的小女儿又是嫁给了南海为大皇子妃，南海的地位从此便凌驾于其他三海之上，也是由着这层关系，东海才会几次三番向南海示好，如今索性连孙女儿都给当做物件送人了。
木须亦是道：“说起南海这位四皇子，倒也是个奇才，他爹这辈子甚少子嗣，他是他爹最宝贵的一个儿子，纨绔的很，如今已经六万岁了，没有修的什么神阶来，至今也不过是个空无权势的皇子。依照传闻，是那南海四皇子先看上了东海帝姬，东海龙王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他孙子辈的一个帝姬许给了四皇子。”
记得往昔小龙女也同我说过，她娘亲是她爹众多老婆中最不得宠爱的一个，虽是看在母族的面子上封了皇子妃，但这正妻嫡出的帝姬，倒还不如妾室们的儿女受重视，加之她母亲前些年因病陨落，她就更受排挤，也怪不得龙君这厮愿意将龙宫帝姬许配给南海皇子。
“我晓得她的性子，她定是不愿意嫁给素不相识的男人，那她现在……”
木须答道：“好在你手下的黑白无常和东海的龙君有些交情，已经打着想同帝姬讨教功法的幌子将东海帝姬给骗过来了，约莫，你回去的时候，能见到她。”
君池缓然行至我的身畔，浅浅道：“你我回太清宫之后，我还需些时辰才能去看你，你无事的时候，就出门走走，去见见故人。”
我迟疑了会儿，“可是，你不是不许我出太清宫么？”
“那是因为之前帝尊害怕姑娘身上的伤未好，出了太清宫便没有帝尊护着，会生了什么事端，所以才会不允孟姑娘离开太清宫。如今姑娘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这九重天又是众所皆知你乃太清宫的人，自然不敢为难你，帝尊对姑娘可谓是面面俱到，这一切都已经帮姑娘谋算好了。”木须神君佯装不乐意的叹道：“只可惜，这些年来，小神在太清境中尽心尽力了几十万年，倒也不见帝尊何时这般对小神。”
我听的忍不住笑出声，咳了声道：“这个醋你也要吃啊。”
君池颔首同我淡淡道：“他若是真的想要特殊待遇，本帝倒是可以试试，只怕他不敢承受。”
木须神君三步并两步的后退摊手：“小神知错，小神知错了，帝尊大人就不要折腾小神了。”
君池为人宽厚，手下的神官也皆是明事理的人。木须神君从混沌时代便随在了君池的身畔，当然是得君池器重，为人清明也幽默，这一点儿倒和天宫上清境中的青枫司命有些相像。三清圣境中的尊神都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主子，只不过素日中不常露面，便以讹传讹，将几位尊神传成斤斤计较的神仙，其实若非是遇见了君池，我大抵也会这样以为。
太清宫的玄清仙官同着草木神君将太清宫中植满了树冠高举的檀木树，远远便能嗅到树叶的香味，倒是木须神君这边有些不大高兴，偏偏同草木神君争执什么树遮了帝尊最喜爱的菩提树风水，往日中太清境中以菩提树最为珍贵，如今被抢了风头，木须神君都差些没和草木神君打一架了。
我站在殿外，看着新植上的一株杏花树，伸手抚着树干，指腹间传来麻木之感。念心将花瓣研成花料，承在砚台子内，看着我站在殿外的身影便道：“大人刚离开，玄清仙官便来拜见大人，知道大人和帝尊一并去了人间，就说改日再来谢恩，这颗杏花树，是帝尊大人命人种在殿外的，帝尊说大人居住的地方太过清静，怕大人闲来无事觉得闷得慌，就请草木神君从人间带上了杏花树的种子，还撒了些仙草，只不过现在还未生出来罢了。”
“是么。”我垂下袖子，歪头看念心，“你，是什么时候来太清宫的？”
她低头答道：“回大人，念心，是一千年前来太清宫的。”
我恍然，“一千年前，那时候的太清宫，该是什么样子？”
“君池帝尊未苏醒时，太清宫，是由孟凡神君暂时掌管，太清宫自帝尊沉睡便闭门不见客。天帝陛下与天尊大人时常命人来太清宫中打扫宫殿，说是，等着帝尊回来。”她眼中浮上一丝波澜，但掩藏的及时，一晃即过。
“孟凡神君，这个名字听着怎么有些熟悉。”我抿了抿唇，她躲开我的目光，继续研墨。我追问道：“孟凡神君，是何人啊？”
九重天上对尊卑之礼格外严苛，太清宫这样大的尊神宫殿，是不会轻而易举让个普通神君来掌管的，除非这个神君和宫殿主人有什么关系，或是，他真的有本事能够担起此责任。
念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缓了片刻才启唇小声道：“孟凡神君，他是帝尊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将孟凡的身份给说得清晰，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站在树下看了许久的流云星辰，直到听见了仙女通报草木神君求见才回过神，将清神草从袖中取出，灵力凝成的仙罩尚且将清神草滋润的甚好，流光溢彩，恍若银河。
“倒是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找到了这个，清神草万年开一朵花，本神君前几日曾算准了时辰去苍梧山碰碰运气，不过寻倒是寻到了，只不过它还没有开花，本神君就想着等忙完了这阵子，再去悄悄，哪成想，你比我早些下了手，哎，天意啊，真的是天意。”草木神君坐在我面前朝着清神草感叹了许久，抬起掌心，徐徐拢起一团淡淡的光芒，清神草的花瓣在灵力催动下褪了光芒，合数瓣为一片。
神君摊开手掌，花瓣与叶子皆是落在她掌心，“大功告成，这清神草的花瓣，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你若是留着自个儿用，就将其装进香囊之中，危难之时，还可救你一命，这叶子，也顺便磨成粉末装进去便好。”
“救命？”我轻笑问道：“清神草不是只有凝神安眠的功效么，怎么会有救命的功效？”
草木神君握着团扇摇头，轻声道：“那是因为无论是医书上还是上古的那些典籍中，清神草都只有凝神安眠之效，可是清神草的花，名唤转生，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但你肯定听过断肠草这东西，这东西毒性太强，民间的说法中，此草没有解药，可是依照上古史籍记载，断肠草的解药，便是转生。断肠草致命，转生救命，神仙口中所谓的凝神就是凝其元神，譬如咱们的君池帝尊，他苏醒的那年，木须神君前去草木神君府中要了一颗，用作凝聚元神，而转生乃是凝神草的精华，功效，要比凝神草好上千倍万倍，必要之时，在神仙仙元没有散去之前，服用转生可暂时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