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的字字诛心让钟远山十分下不来台,尴尬的看着手里一件件被抢走的东西,脸色青绿蓝紫十分难看。
然后忘忧还不忘了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回那个金丝楠木的匣子里面,将三个精致的小抽屉都合上,将这个匣子拿走,赶紧交给了陈嬷嬷,陈嬷嬷二话不说立刻放在了母亲床边的一个精致的箱笼里面。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就连无忧和沈氏看着都心里极爽快,要不是气氛不对,估计无忧都笑了,这会子只能憋着,不看爹爹那吃瘪的表情。
如今姐姐和和平城主的关系极好,想来也用不着害怕爹爹了,爹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用给什么好脸色,这不是还没怎样呢,就惦记娘的那点压箱底的东西,都不嫌弃丢人。
钟远山脸色愠怒的道:“钟忘忧,你的孝道哪里去了?书都白读了?你娘就是这么教育你的,跟长辈没大没小的?你娘压箱底的东西怎么了?善待庶子庶女也是正妻的本分。”
钟忘忧脸色寒冰般的看着那个男人,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心里的失望是无与伦比的,这才让忘忧下了一个更加决绝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像现在,想此刻这般想要让这个男人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也想看看没有了自己和无忧还有娘亲,这个犹豫的男人会如何下场?没有任何时候那个信念如此的坚定。
她娘这么好的女人,真是瞎了眼,遇见了这么一个傻了吧唧的东西,一直对爹娘的感情可以缓和抱有希望的忘忧,此时再也没有这个想法了,只感觉十分的可笑,这种人渣不配她娘那么好的女人。
所以钟忘忧冰冷无情的道:“本分,什么是本分?我娘生病您作为丈夫应该不离不弃也是本分,可是爹都做了什么,这两年通房丫鬟多了十几个,沈家虽然根基在五城,但是这十六城已经找不到外公家的身影,都被费家给挤的没地方落脚了,这难道不叫本分?”
“我娘和我还有无忧,明明是十六城最尊贵的身份,当年我娘不嫌弃爷爷瞧不上您,依然嫁给了您,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娘的?我娘病了不闻不问,也不是很关心,反而在书房和费姨娘经常白日宣淫,没得污了祖宗的耳朵,爹就不怕吗?”
“我们娘三个过的是什么日子?尊贵不如庶出,我娘不如姨娘,吃喝穿戴衣食住行样样都比不过,难道爹就没看到吗?就这么点东西爹都不放过难道这也是正妻的本分吗?那么既然爹讨论本分的问题,好啊,费姨娘身为姨娘,再贵也是个妾,难道不应该给主母伺疾吗?大姐二姐四妹五妹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庶出的,难道不应该给娘请安端茶递药吗?”
“我娘病了一年,没见到他们孝顺过一次,父亲的家教可真差,这点本事都用来怎么收拾我娘这个老实的女人了,难道您心里就不愧疚吗?天天将那些孝道的大道理,可惜你的姨娘你的那一堆庶出的儿子女儿每一个好东西,也没有一个给你争气的,要我说爹您就是在种什么瓜得什么豆,一群歪瓜裂枣也好意思拿到台面上来,她们也配享受我娘亲的东西,做梦!”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个巴掌落下。
“姐姐!”无忧吓坏了,这么重的一个巴掌打下来,姐姐不能被打坏了吧。
“忘忧!”沈氏激动的从床上要下来,看看女儿伤的如何了,然后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来,陈嬷嬷惊呼:“夫人小心!”
忘忧的被突来的巴掌给打懵了,耳边嗡嗡直响,都怀疑是不是耳朵给打坏了,看着那个男人,忘忧不可置信的道:“你打我……”
屋子里面一时间尴尬无比,钟远山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捂着脸的忘忧,在看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心,这么多年他虽然很多时候生气,但是从来没有动过手,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嫡女。
钟远山呐呐的道:“我…。”
无忧也傻了眼了,嚷嚷道:“爹,姐姐犯了什么错了,让您这么不顾颜面打了姐姐?”
无忧的话提醒了钟远山,可是他自己好像还没有意识到真的给忘忧给打了,这会子脸色十分难看的甩着袖子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是失手,平时费姨娘她们从来都是捧着他依着他,从来没有这样正面的冲突过,这样他十分的不适应,这巴掌不知道怎么就落下来了。
忘忧捂着脸眼泪刷刷的掉下来道:“父亲,您就是这样对待您嫡亲的妻子和儿女的?为了给庶出的孩子争母亲压箱底的嫁妆就给嫡出的女儿大了?好,父亲真是好样的,真让女儿刮目相看!”
钟忘忧倔强的眼神,不知道怎么惹火了钟远山,说了一句:“浑说什么没大没小的,是谁将你教育的如此的伶牙俐齿,这次城主宴会你不去也罢!”
说完之后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要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的步伐的慌乱,忘忧眼里看着这个男人走了出去,就好像彻底了断了所有的亲情一般,眼神无比的冰冷。
陈嬷嬷这会子惊呼道:“夫人,夫人您怎么啦?快醒醒啊,夫人啊……”
无忧和忘忧赶紧奔回床边,忘忧还赶紧吩咐陈嬷嬷道:“快去将和平城主留下的养元丹用温水划开给娘亲服用,快去。”
忘忧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赶紧按摩起母亲的虎口的几个穴位,顺便在掐掐人中。
无忧急的在一边一会地上拧好的帕子,一会面色愠怒的看着姐姐脸上火红的巴掌印,有交代门外贴身的小厮赶快去冰窖里取几块兵来。
陈嬷嬷这会子也将养元丹化开,和忘忧合力将一碗药给沈氏喝了下去,忘忧自责的道:“娘,您快醒来啊,都是女儿不好,不应该和他争辩,女儿就是气不过,还连累娘亲刚刚养好的身子了,娘您快醒来啊。”
可惜沈氏服了药之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忘忧不放心让陈嬷嬷去将府医请过来,府医来了之后诊脉一番道:“回三小姐和公子,夫人主要是怒极攻心没有大碍,不过夫人的身子刚好了一些,经不起这些刺激,日后还是平和为好,这点要切记。”
忘忧松了一口气,给府医赏银,让陈嬷嬷给松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沈氏才悠悠的转醒,一睁眼就要挣扎的坐起来,瘦小的手要抚摸忘忧的脸庞,“忘忧可是还疼着?都是娘不好,娘没有本事,让你们姐弟跟着受苦了。”
沈氏摸到了忘忧的脸,都过去这么久了,肿了老高,脸上还烫烫的,不知道怎么会肿成这样,肯定是刚才没有用冰块敷了。
沈氏赶快张罗,无忧这回次端了一个小的冰盆进来,用帕子包好了几块冰,递给忘忧道:“姐姐,你先敷上吧,要是落了银子,那几个不省心的看见姐姐挨打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我和娘到时候更心疼了。”
方才挨打都没有流眼泪的忘忧,被娘亲疼痛的眼神,和弟弟的懂事弄得哭了起来,沈氏也乱了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很疼?都是娘不好啊,不过点东西罢了,这城里将来还不是你们的,这些东西给了就是了,哪里落得你挨打的程度啊。都是娘不好,没有能力保护你们。”
忘忧看着自责的娘亲心里不舒服,虽然脸上肿的厉害,但是前因后果刚才那一个时辰想的十分的通透,所以忘忧道:“娘,不要哭了。”
沈氏听忘忧有别于以往的声调,泪眼朦胧的看着女儿,不明白女儿为何会有如此的转变?
忘忧拉着弟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娘和弟弟道:“娘,这次的城主宴会女儿不去了,无忧也不去了,刚才女儿想通了,今个就修书一封给和平城主,说我们不去的理由,正好女儿还要做一件大事。”
沈氏激动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傻孩子,城主宴会这次在倾城府举行,是百年难得的机会,为何不去?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吗?”
忘忧一点没有悔意的道:“娘,女儿不想多说,可是这样的情况出去,不知道让人如何笑话死我和无忧,这次是真的不能去,如果去了,到时候那几个不省心的出了什么问题,在闹腾起来,父亲是个不分黑白的,到时候我和无忧没有娘在身边肯定受苦,既然如此我们去做什么?就让父亲带着那一群姨娘庶出的孩子去吧,我们不去凑热闹,到时候自有宠妾灭妻的留言散开,娘才能走出一条和离之路。”
沈氏和无忧听了忘忧的话震惊的张着嘴巴,不清楚这事情怎么闹到和离的程度了?
沈氏接受的是最传统的教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教导思想,即使钟远山再让沈氏失望,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更是担心如果孩子们有个和离的母亲,到时候说亲都麻烦。
无忧虽然震惊于姐姐的胆大思想,但是不可否认在心里是极其乐意的,这个家说白了只有姐姐和娘亲,只要和姐姐娘亲生活在一起,那一群烦死人的不看也罢,至于以后的事情没想那么多。
父亲今个能打了姐姐,保不齐明天一糊涂给姐姐卖了,或者给自己也抬进来不喜欢的女子,甚至可以肯定是什么费家的女子,到时候他们娘几个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还是陈嬷嬷最先反应过来,陈嬷嬷赶紧关了窗子,看丫鬟们都离着远,估计是没听见,陈嬷嬷连忙走到床边劝道:“三小姐,这话今个老奴在这里说说气话就是了,以后万万的不能说了,到时候还指不定出了什么问题呢,对小姐将来说亲也是有影响的,夫人哪里能和离,就算是和离将来夫人要怎么办啊?这和平城里面对待和离的女人是很苛刻的,尤其是三小姐和公子是钟家的人,是带不走的,到时候夫人一个人如何能生活?”
陈嬷嬷的话虽然是有些逾越,但是钟忘忧是知道为了母亲从头到尾的考虑清楚才说的,忘忧自信的道:“娘,陈嬷嬷说的是实情,可是娘想过没有,我和弟弟将来也许娘都管不了,弄不好都和费家联姻,巩固费家在十六城的权利,到时候我们怎么办?那费姨娘会因为我和无忧,怎么拿捏娘?我和无忧的日子要怎么过?费家为了贪图富贵,都能和苍玥国联姻去破坏祖制,这样的人家什么做不出来?”
“娘,要是以前女儿肯定是不敢说的,在家从父,就这一条女儿就无法逾越,但是现在女儿有把握能求到和平城主面前,给我们娘三个一条活路,到时候我们搬到一城去,目前我们手里的银子足够我们生活,到时候带着陈嬷嬷他们几个下人,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既然父亲那么喜欢那些妾室和庶出的孩子,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算了。”
沈氏眼珠不转的听着忘忧抛出的大胆的言论,但是不可否认的,沈氏真的心动了,就连规劝的陈嬷嬷也不再多言,反而希望能过上三小姐说的那样的生活,到时候日子就算没有现在的呼奴唤婢的。
可是过日子有什么比舒心更重要?陈嬷嬷自认没见过夫人过上几天好日子,尤其是费姨娘进门之后,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是水深火热之中,身子也是越来越差,精神头也是越来越差。
还要面对城主的诸多的不满意,庶子庶女姨娘的百般挑剔,为了保护两个孩子还要委曲求全,所以陈嬷嬷私心里面认为夫人应该给自己和孩子争取一条生路。
沈氏眼泪汪汪的道:“傻孩子,娘百般委曲求全就是为了你和无忧能有个高贵的身份和一门好亲事,娘为了你们忍耐再多都是应当的。”
忘忧抱着娘瘦弱的身子道:“娘,您这一辈子不是为了爹,就是为了我们,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好好活上一日,我和无忧都大了,娘再不做决定就晚了,而且现在的局势也是最好的时候,我了解的清漪是不肯可能放任和平城如此混乱下去,而爹那个人最糊涂,看不清形势,保不齐哪天听了那个贱人的蛊惑真给我还有弟弟给卖了,到时候要怎办?”
无忧也劝道:“娘,费家现在连和其他国家通婚的事情都敢做?真不好说哪天连累我们呢,娘我和姐姐都支持您做个明确的决定,至于我和姐姐的归属问题,哪怕儿子将膝盖跪折了也会求和平城主给让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娘我相信和平城主肯出手就您,肯定也会在这个问题上斟酌,而不会一口回绝的。”
沈氏这次彻底的安静下来,忘忧还是决定添把火道:“娘,我和弟弟的想法是一样的,与其这样被动的被卖掉,或是丢掉性命不如我们娘三个豁出去搏一搏,兴许我们还有一条生路可循,否则我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