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
秦怀安捡完柴回到山洞,穆清澄已经熟睡。
她的脸很平静,紧紧地贴在灰色包袱上,嘴角微微扬起,想必这一觉应该睡得很香甜。
秦怀安走到石台前,然后轻轻放下手里的柴。
山洞内很安静。
柴上放着一只兔子,已经死了。
那是他在林子里捡柴火的时候无意间碰到的,就顺手打了回来。
因为担心清理的时候会吵醒穆清澄,放下柴火后他便提着兔子去了洞外。
这种事他并不常做,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那只兔子清理干净。
不过,他烤兔子的手艺很好,用秦清鹤的话来说,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没过多久,山洞里便弥漫起了浓郁的香气。
秦怀安拿起串着兔子的树枝闻了闻,满意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他又觉得有些遗憾。
少了秦清鹤特制的调味料,再美的味道也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石台上的穆清澄似乎也闻到了香气,微微拱了拱鼻子,缓缓睁开眼睛醒来。
“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香!”穆清澄迷迷糊糊地问道。
秦怀安见她醒来,急忙把兔子重新架回火堆上,然后起身来到石台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身,说道:“先喝点水。”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打开递到她的嘴边。
穆清澄确实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凑了上去,可是才刚喝了一口便被呛到了,不由气恼道:“这哪里是水,分明是酒!”
“不会吧。”
秦怀安疑惑,拿起酒壶抿了一口,发现果然是酒。
“抱歉,拿错了。”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急忙从腰间解下另一个酒壶递了过去。
正准备说话,却忽然发现穆清澄的脸变得通红,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贴在她的额头。
“你怎么了,没事吧,难道发烧了?”
“呸,你才发烧了呢!”穆清澄嗔怒道。
她在意的是刚才自己喝过的那个酒壶,秦怀安竟然没擦没洗,直接拿起就喝。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想着这些,小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几分。
秦怀安却没有想这么多,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说道:“没有发烧那你的脸为什么越来越红了?”
穆清澄无语,恶狠狠地瞪了秦怀安一眼,心想,你是呆子吗?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说出口,目光便被火堆上那只飘散出香味儿的烤兔子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好香啊?”穆清澄好奇问道。
“烤兔子。”
秦怀安看着她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不由轻笑道:“你等会儿啊,我给你拿。”
说着,大步走下石台,来到火堆旁,扯下一只香气腾腾的兔子腿向穆清澄递了过去。
穆清澄笑了起来,正准备伸手接过,却发现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于是只能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怀安。
秦怀安无奈,只能坐回石台上,把兔子腿递到她的嘴边。
穆清澄也不客气,张大嘴巴狠狠地在兔子腿上咬了一口。
秦怀安微惊道:“你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小心烫!”
穆清澄这一路被那五名蒙面黑衣人追杀,已经整整饿了两天了,此刻哪儿还管得了那些,完全不理会秦怀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只兔子腿便被啃得只剩骨头了。
秦怀安扯了扯嘴角,看着穆清澄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问道:“还要?”
穆清澄点了点头。
“好吧!”
秦怀安苦笑着走下石台,心想看来这只兔子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声。
数道血红色的光线以极快的速度袭向秦怀安。
秦怀安微惊,身形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两圈,精准地避过那些危险的光线,而后稳稳落地。
看着那些刺进石壁里的血红色飞刀,秦怀安大怒,右手握着背后藏锋剑的剑柄,目光紧紧地盯着山洞外,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就在这时,山洞外响起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看来,鬼木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啊。”
听着这话,秦怀安没有太大的反应,石台上的穆清澄却是神色大变。
“竟然连你也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背负长刀的鹰钩鼻老者已经出现在了山洞之内。
老者穿着一身青色袍子,腰间系着一根墨色仙花纹犀带,鬓发如云,眼窝深陷,神情冷漠异常。
穆清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就这么想要那东西?”
“是啊。”
老者看了石台上的穆清澄,说道:“把东西交出来吧,老夫不想杀人。”
“不想杀人?”
穆清澄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血刀屠城铁文山,这一辈子居然也有不想杀人的时候?”
秦怀安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把烤兔子用布包了起来,然后一把扔到了石台上。
嘭的一声。
穆清澄与那被称作铁文山的老者同时用怪异的眼神向他望去。
穆清澄有些无语,虽然烤兔子确实很香,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惦记着吃?
铁文山则是十分好奇。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鬼木林可不是随随便便进出的地方。
即便强大如他,若非逼不得已也不愿轻易踏足。
而且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从自己出现到现在,对方表现得实在过于冷静了些。
这一点很不合常理。
“少年,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
秦怀安指着穆清澄,说道:“血刀屠城铁文山,她刚才说了。”
铁文山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隐隐透着一股杀意:“有趣,有趣。”
穆清澄一脸的哭笑不得,心想,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便是如此吧。
铁文山乃是邪道武林中老一辈的高手,在江湖上名气不弱。
其人善使长刀,后因以血养刀,杀戮太盛,而被将江湖人称为血刀屠城。
不要说与之交手,光是那浑身散发出的血腥煞气,就足以令许多人心生畏惧。
她不知道秦怀安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看到他受自己牵连,于是看着铁文山,说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让他走。”
铁文山没有说话,眼神冰冷地看着两人。
穆清澄又转过头对秦怀安说道:“你还不走?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难道你想死在这?”
秦怀安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哪儿有救人救一半就自己跑的。”
而后又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更何况我哪儿有那么容易死。
听得这话,穆清澄不由心底一暖,却还是有些气恼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经呢,你知道他是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
秦怀安认真回答道:“血刀屠城铁文山,外号确实挺唬人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刻意贬低的情绪在里面。
但铁文山不会这么想。
听得秦怀安的话,他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很好,少年人,既然你这么想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话音落处,寒光一闪,背后枯血刀已然出鞘。
见此一幕,穆清澄急忙出声大喝道:“住手铁文山,难道你不想要那东西了?”
铁文山冷漠道:“反正你也不会自愿交出那东西,不如等我杀了这少年,再把你带回去,大人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说罢,不再理会穆清澄,直接一刀向秦怀安劈了过去。
“血河刀!”
刀芒闪动,寒光四起。
漫天刀光仿佛天空垂落的无数道闪电。
山洞内一时间光芒大作,一道长长的血河与闪电交融,随长刀汹涌而至。
“清河九剑第五式,升剑式!”
秦怀安眼神认真了起来,藏锋剑应声出鞘,而后剑锋猛地向上一撩。
下个瞬间,刀与剑在半空中相遇,发出“锵”的一声巨响,霎时火星四溅,仿佛一场烟花,绚丽夺目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与铁文山的血河刀想比,秦怀安这一剑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看上去极为普通。
可就是这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一剑,却是任由那汹涌的血河如何翻滚,雷电如何咆哮都始终无法撼动其分毫。
铁文山微眯着眼睛,有些惊讶。
秦怀安能接下这一刀,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再度挥出一刀向秦怀安头顶处劈了下去。
“小子,这一刀便要了你的命!”
铁文山怒喝道:“血河刀,血河破天!”
话音落处,滔天血河随长刀至,仿佛瀑布一般飞流而下,雷电在血河之中轰鸣,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天地吞噬一般。
“以活人之血养刀练功。”
秦怀安眼神微冷,说道:“像你这样的邪魔外道,实在该死!”
“清河九剑第七式,清河绝响。”
说罢,猛然一剑刺出,天空中瞬间幻化出数百道剑影。
这些剑影幻实幻虚,如烟如雾,寒芒点点,如清河中的粼粼波光。
剑芒在不停地嗡鸣,很快便与汹涌的血河相遇。
铁文山冷笑道:“我是否该死,你说了可不算。”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血河中的雷电在它们相遇之初便直接瓦解消散。
而后,数百道闪动着寒光的剑芒径直刺穿了那滔天血河。
转瞬间,仿佛要吞噬天地一般的血河变得千疮百孔,然后尽数随风散去。
血河虽破,那些剑芒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更没有消逝,而是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朝着铁文山飞去。
铁文山骇然失色。
那些剑芒上充斥着冰冷的杀意与无尽的死亡气息,令他十分恐惧。
“好可怕的一剑。”
他不明白秦怀安小小年纪为何便有如此修为,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形势的判断。
即使他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是秦怀安的对手。
“打不过又如何,我想走谁能拦得住?等我回去,大人自然会派更强的高手前来,到那时候你们依旧难逃一死。”
这般想着,他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向山洞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