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体明显还很虚弱，脏兮兮的小脸苍白得几无血色。
如果不是秦怀安的那颗疗伤药，还指不定要昏迷到什么时候。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会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不由地有些吃惊。
“怎么是你，我不是死了吗？”
少女的意识还很模糊，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为何晕倒。
秦怀安没有说话，只是小脸不知为何，竟比之前更红了些。
少女有些疑惑，顺着秦怀安的目光缓缓低下头。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身上被人解开的青衫，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瞬间清醒过来。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你听我……”
秦怀安被惊醒，刚准备开口解释，少女的巴掌已经抢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秦怀安只觉得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当场就被打愣了。
而打完这一巴掌的少女忽然安静了下来，开始流泪，也不知是因为那一下扯动了伤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合欢散带来的燥热感已经消失，难道自己真的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挣扎着想要把青衫穿回去。
可是刚才那一巴掌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动弹。
想着自己才十七八岁，尚未出嫁便失了清白，少女心中充满了绝望。
……
……
清风徐来。
秦怀安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到现在都还有些蒙。
他捂着被打的左脸，很是生气，提着包袱便准备转身离去。
我好心救你，结果反要挨你一巴掌，这是什么道理？
怪不得静姨总说，外面女人的心肠大多如蛇蝎一般。
不过，当他见到少女眼里的泪水时，又不禁心软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说话了。
“杀了我吧！”
她的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感：“反正该做的你也已经做了。”
秦怀安听得这话，不由更加生气了：“我拿疗伤药救你，替你解合欢散之毒，你不感激就算了，刚醒就给了我一巴掌，打完就让我杀了你，你是不是有病？”
少女愣了一会儿，而后冷笑起来：“你救了我一命，便要我用贞洁来回报？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干脆。”
“贞洁？什么贞洁？”秦怀安一脸茫然。
少女冷冷一笑，说道：“还装傻，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替我解了合欢散之毒的！”
秦怀安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说道：“解毒丹啊。”
……
听得解毒丹三个字，少女的表情瞬间凝固。
场面突然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秦怀安一脸疑惑，看着忽然脸红起来的少女，心想这是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儿，然后她重新抬起头看向秦怀安，红着脸气鼓鼓地问道：“那……那你为什么解了我的衣服？”
“不解衣服怎么替你包扎伤口？”
秦怀安看着对方，无语道：“再说了，之前你那副打扮，谁知道你是个女孩儿？”
听得这话，少女的脸变得更红了。
她只是觉得女孩儿如果行走江湖，扮作男人会方便许多，却没想到会惹来今日这般误会。
看着自己身上染血的白布，虽然有些破烂，但很明显没有被解开过，身下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少女终于放下心来。
而后，她想起自己刚才打秦怀安的那一巴掌，小脸不禁又有些发烫。
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
……
太阳已经从鬼木林深处升起，高悬在空中，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
秦怀安看了一眼天空，率先开口道：“你虽然伤得很重，不过已经服了疗伤药，想必问题不大，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着又指了指她身边的白布和酒壶，继续说道：“这些是留给你的，等过些时候恢复了些力气，记得自己包扎一下。”
说罢，提着包袱便转身向鬼木林外走去。
看着秦怀安的背影，少女愣了一会儿，然后急忙开口道：“等等，你等等！”
秦怀安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她。
少女歉然道：“刚才那一巴掌……真的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算了。”
秦怀安罢了罢手，然后一脸郑重地说道：“不过鬼木林里发生的事情，你要答应我绝不与任何人提起。”
少女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明白眼前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为何会救自己，而且还如此天真地信任自己，但还是极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看着这幅画面，秦怀安想了想又从药瓶里拿出一粒疗伤药放到少年身旁那个酒壶边上，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等。”少女再次叫住了秦怀安。
“还有什么事？”秦怀安问道。
少女红着脸低下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深吸了口，然后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因为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回复力气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而且……而且我现在伤得这么重，不管你要去哪儿，能不能请你带上我，别把我放在这里，我……我有些怕。”
她的脸越说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秦怀安微微一愣。
少女以为他心中还有什么顾虑，急忙红着脸说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只是事急从权，你放心，事后我绝不会把你怎么样，更不会缠着你的，等我伤好之后就马上离开……可以吗？”
“这……”
秦怀安犹豫了很久，不过看着少女现在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最终还是不忍心答应了下来。
……
……
天已至正午，艳阳高照。
应少女的要求，秦怀安抱着她来到附近一个山洞里。
这里是他偶尔到鬼木林练功时居住的地方。
山洞内有一座精致的石台，当年花了他不少时间去雕凿。
秦怀安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石台上，然后将酒壶里的酒倒在白布上准备替她清洗伤口。
好在少女的伤大多都在背部，身前只有腹部有几处伤口，这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秦怀安解开少女身上的白布，脱下自己的白衣披在少女身上，然后开始专心清洗伤口。
看着秦怀安一脸专注的模样，少女不禁小脸微红，心想，阿娘常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好看，原来竟是真的。
正想着，一阵剧烈的刺痛突然袭来，顿时令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果然啊，再好看的人，也不能用来止疼！
……
……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少女身上的伤口终于被清洗干净。
秦怀安放下手里沾满血渍的白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石台上的少女，心中不由生出些许佩服的情绪。
这么重的伤不仅清理起来会很麻烦，而且必然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可少女从头至尾都一声不吭，即使有时候疼得实在难以忍受，也只是偶尔皱皱眉头。
坚毅如此，实在难得。
“好了，我现在开始上药，然后替你包扎，这药有些厉害，疼就喊出来吧，反正这里是鬼木林，也没人听得见。”秦怀安说道。
石台旁放着很多已经被碾碎的草药，这些都是他刚才沿途从林子里采来的。
十岁那年，他曾和一只巨熊战斗过，结果杀死巨熊的同时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那时楚邵南便是用这药替他疗伤。
少女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半开玩笑地说道：“若是被人听见了，恐怕会以为鬼木林里面真的有鬼吧！”
话音落处，秦怀安正好将一撮药草涂抹在少女腹部的伤口上。
“啊！”
少女一时只感觉腹部突然像是无数刀片在不停地划割一般，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秦怀安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果然还是和自己当年一个模样！
不过少女没有直接疼晕过去，这一点倒是比他当年要好些。
替少女上完药包扎好，秦怀安又替她把衣服穿好，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灰布衣给自己套上，这才终于得空坐下来歇息歇息。
少女躺在石台上，侧过头看着盘膝坐在石台前的秦怀安，感激道：“谢谢你！”
秦怀安笑着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救她其实是有原因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还不能说。
少女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又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秦怀安。”
“夜泊秦淮近酒家，夫孰异道而相安？”
秦怀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淮字错了，胸怀的怀。”
“好名字。”少女赞叹道。
秦怀安问道：“那你呢？”
少女想了想，说道：“穆清澄。”
秦怀安看着她，说道：“穆如清风，澄江如练？”
穆清澄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秦怀安拍了拍身上尘土，起身说道：“我们今天可能要在这山洞里过夜了，明天一早再离开，你先躺会儿，我去外面林子里捡些树枝回来生火。”
“嗯。”
穆清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然后在秦怀安的搀扶下靠着那个灰色的包袱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