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身形一闪,出了房门。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闪过。江遥随即紧跟不舍,他心里已经确定那个背影和身手就是那日偷偷摸摸进他客房的人。安瑾知道身后那个少年已经跟了过来。二人出了承天楼,安瑾已甩下江遥一段距离,一直往川陵城外跑,江遥也加快脚步。
之前已经让她逃过一次,这次绝不可以!
终于出了川陵城外,四下寂寥无人。城外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晚风徐徐吹过,树上便有落叶飘下。树林里有缓缓流动的小河,从高山那头蜿蜒而下。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水流的声音格外清晰。月光撒向这片树林,周围清冷的空气包围着树林中的二人。
江遥一直追着这身影到城外,直到安瑾停在这片树林中,不再挪动脚步。安瑾依然一袭黑衣掩身,挡不住的清瘦。脸上蒙住一层黑纱,深褐色的瞳孔仍旧引人注目。
江遥左手握着寒冰,右手抽出剑身,剑身所散发的白光从安瑾眼前一闪而过,随后剑尖直指安瑾,剑风凌厉,不容闪躲。吹动了安瑾零落在脸前的发梢。安瑾柔软的长发被一只金色镂空的发簪盘起。任江遥的剑尖所指,也不躲闪。眼神像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江遥一路追出城外,气息依旧平稳。一身不繁丽的青色长袍系着一层白纱,眉宇浓黑,双眸清澈。此刻目光坚定的锁在安瑾身上。安瑾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想到赤烈派人出去打探到的消息:玄天已着手来调查卫府之事。安瑾思索片刻,眼前的这个少年便是玄天派的弟子吧。之前还不确定,但是今日她看见江遥还有那日一同追赶出来的男子夜里闯进卫府,便更加笃定了。
空气中像是凝结了一层冰冷的雾气,水流声、风声、落叶的声音,还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安静的可怕。
江遥长身玉立,审视着眼前的人,深褐色的瞳孔着实引人注目。看着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便先开了口低声问道:你是谁?
江遥的一身白纱飞散在冷风中,语气坚硬冰冷。安瑾看着江遥指向自己的剑尖,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纤细如青葱般白皙的手,手心朝上轻轻的递到江遥面前,语气很轻但是冷淡如霜:“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江遥目光紧锁,他知道此人要的是她的玉佩。但寒冰仍旧直指面前的人,忽视安瑾递过来的玉手,仍旧冰冷的问道:“你是谁?为何深夜闯入我房间?你若不答就休怪我不客气!”
安瑾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多光明正大,你不是也一袭黑衣闯进别人的府邸?”
江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跟踪我?你到底是谁?”安瑾未再发一言。
江遥实则不再有耐心,只当此人鬼鬼祟祟潜入自己房间必有目的,江遥身形快速向前一步,寒冰又如昨日一样落在安瑾的肩颈上。刺骨的冰凉又再次袭来,如刀割一样难受。安瑾伸回递出去的手,眼神凌厉决绝,:“我说了,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说着快速移动步子向另一侧退去,躲开了寒冰。右手在腰间拿出一只雪白色的玉箫。江遥手握寒冰并未留情向安瑾刺来,安瑾拿玉箫抵挡。只见树林中被剑气所带的落叶沙沙作响,而安瑾手里的玉箫好似无坚不摧一般,任由寒冰刺来也未将这只玉箫损伤丝毫。安瑾轻巧的身姿一转,手腕有力的将玉箫刺出,只见箫中所带银针凌厉的向江遥射出!江遥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寒冰在空中旋转半周后抵在剑鞘上,内力倾泻于剑尖。林中寒风呼啸而过,时间在那一刻像被冻结一般,安瑾玉箫中所射出银针停在半空,安瑾聚内力于手腕处紧握玉箫,凛冽寒风向江遥袭来,江遥凝聚内力像右侧轻闪,以剑挡针,挥手打掉了射来的银针。江遥倚剑鞘支撑,凌空而起,右手寒冰刺向安瑾,安瑾身姿轻巧躲闪,江遥剑风凌厉划过安瑾的发簪,安瑾此刻背对着江遥,柔软长黑的头发柔顺散落披在后身。安瑾转过身来,月光照进她的瞳孔,显得更加明亮。安瑾在半空中抬起右手,拿着玉佩一端的挂绳,张开手掌,玉佩顷刻悬于半空。江遥惊诧的看了看自己的腰间,断魂玉已不在。
安瑾漠然的声音响起:“我们,平手而已。”
江遥的眉头轻皱,眼神看着那断魂玉。他想起师父所说:“断魂浴火,妖魔而至。”
而此刻,那断魂玉通体火红,江遥突然惊觉,寒冰再次直指安瑾胸口,口气带有千军万马都难以阻挡的坚硬,:“你…是魔教的人。”
安瑾没有丝毫惧怕,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凌厉双眸的对上江遥的目光:“我说过了,我来拿回我的玉佩。”
寒冰再次向安瑾刺来!这次是不容躲闪的狠绝。江遥的剑法十分之快,剑风冰冷如寒针,安瑾虽武功不在江遥之下,但昨日受了刑罚,还是慢慢占了下风,面色苍白。江遥招招后劲勃发,身姿轻盈,凛冽的剑风顿时便包围住了安瑾。
安瑾已慢慢败下阵来,她知道伤口已经慢慢撕裂开来,她倒抽着一口口冷气,直至来不及躲闪刺向她背部的那股剑风,由着它穿过已经撕裂的肌肤又割向脊骨,安瑾狠狠的咬着嘴唇,眉头上冷汗不断冒出,安瑾想汇集内力在玉箫上挡掉这股剑风,却怎么都没有力气。一股血腥之气在自己的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涌上喉咙的腥甜让安瑾难以忍受。她忍耐着万般蚀骨的疼痛,不再回击江遥而是寻找空档不做纠缠。江遥似乎看穿了她又想如那日一般趁机逃跑,所幸握着剑鞘的手狠狠地像她背部袭去,安瑾青筋暴露,寒冰所带剑气已如毒蛇猛兽般撕咬着她每一处肌肤所上翻着的血肉,吞噬着她每一处骨髓。安瑾再也无法抑制体内不断乱窜的气血,那股浓稠的腥甜顺着自己的喉咙喷出。
江遥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疾手快的收回剑鞘所带的余力,安瑾的身体前倾猛烈撞击在树上,江遥虽收回内力,但寒冰还是抵上了安瑾的脖颈。安瑾有气无力的靠在树上,一口口倒吸着冷气,撕裂的血肉几经折磨着安瑾。安瑾面露苦色,肩颈上的寒冰抵着肌肤十分难受,安瑾已没有力气再动丝毫。
江遥察觉到她受伤,便没有用力将剑陷进她的肌肤。江遥凝视了她片刻,他清楚的看到安瑾紧皱着眉头,眉梢上一层接着一层的冷汗往外冒。江遥扔掉剑鞘,抬起左手想去扯她脸上的面纱,安瑾微微侧头躲开江遥的手,江遥便把寒冰又用力抵了一分。
“呃……”,安瑾痛苦的皱起眉头,身子微微颤抖。
江遥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只冷淡地说了一句:“老实一些,别再乱动。”
说罢便又抬手去揭那层面纱,安瑾已无处可躲。所幸就任江遥扯去黑纱。
清瘦而苍白的脸庞,眉梢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往外冒出缓缓流下。安瑾紧锁着眉头,嘴角有一行留下的鲜血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安瑾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吭一声,此刻已没有血色。江遥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安瑾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轻轻移开了寒冰,脑海中虽有万般疑问,却也不愿见消瘦的她拼命的咬着嘴唇来忍受疼痛。抬手捏起她的下颚,力道很轻但此刻也足以让安瑾无力反抗。
江遥从她洁白的皓齿上剥开她已血肉模糊的唇:“流血了,别再咬了。”
江遥的手能感觉到她的脖颈上跳动的血脉。安瑾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发稍的青丝松软零散的垂下。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像在休息随后又缓缓睁开。
深褐色的瞳孔宛若星辰肃清明亮,她看着江遥,深邃的眼底尽是冰冷和决绝,一言不发。
江遥深眸锁紧,眉头轻皱。他在安瑾的脸上盘璇许久,一张绝美的脸庞如白玉般晶莹剔透!江遥触手可及的肌肤也如白雪般柔软。安瑾轻微的呼吸声清晰于耳。只是一双眼眸,冰冷地像万丈的深渊,像冰天雪地里深潭。像包含了世间万般无奈,无处呻吟。片刻,江遥觉得有些不妥,放开了安瑾,随即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魔教的人?之前潜入我房间是来偷着断魂玉的?”
还是无言的沉默,江遥伸手去抓安瑾紧握着的那块断魂玉。手刚停在半空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股诡异的风推出甚远,身陷一团迷雾之中,等烟雾散去江遥回过身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江遥走上前去,望着眼前的那棵树上,早已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