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宁仙仙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这事,此时自然得跟她们俩解释清楚。
她打了个哈欠,忍着不断袭来的困意,道:“我确实跟奶奶说芝麻油算十文钱买来用的。”
宁菜菜悄声说:“哦,阿妹你别怕,我这里攒了一个月绣的帕子和荷包在,过几天天气好了去镇上换钱还给奶奶就行了。”宁仙仙笑道:“你那点东西还是自己攒着,我有法子还钱给她。”
“仙儿啊,你哪有法子赚钱?你一向不耐烦做这些针线活的。”刘春花的声音,在昏暗的房中响起,“娘这几天也抽空去多捡点柴火卖。”
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责备宁仙仙的意思。
宁仙仙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们相信,加上累了一天,身体与精神都极度疲倦,也不想再开口说话,便闭上眼睛睡了。
一觉睡到天光四亮。
连一个梦都没有。
宁仙仙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破旧的房顶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混沌片刻后,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奢华却冷寂的郡王府里了,不是那个不受宠,被所有达官贵人嘲笑的郡王妃了。
当初她嫁给墨霖安,名义上是做正妻,但对方根本连王妃的名分都不给。
至死,她在那郡王府里,不过是个模棱两可的“夫人”罢了!
想来她死后,墨霖安已经让宁程程做王妃了?
宁仙仙垂下头,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洗的发白的被子。
如今她已经回到九岁,那么现在……桃儿还在相国府住着,墨霖安应该还只是个没有开府的皇子。
而宁程程,也不过才八岁。
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现在,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解决自己和刘春花母女二人的困境。
这时宁菜菜端着碗走进来,看见宁仙仙坐在床上发呆,便笑道:“阿妹起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一大早奶奶就喊娘去煮饭了。还让我们一人也吃一碗稀饭。我给你端了碗,挺稠的,趁热吃。”
“怎么,娘平时不用煮饭?”从前的宁仙仙并不关心这些,对于家里几个婶婶妯娌间的分工,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家里大半的脏活苦活都是刘春花做的。
宁家的爷爷和三儿子在外拉货挣钱给宁大妮攒嫁妆,大儿子做木匠工更是常年不回家。
家里的几亩田地都是二儿子和四儿子侍弄,他们除了田地别的几乎一概不问。
那些砍柴劈柴打扫的事情,也就都是女人们做。
高氏泼辣,没人敢惹她。成氏温柔有心机,最讨老太太喜欢。
加上她们都生了儿子,那些脏活累活,就只有扔到嘴拙口笨又没生儿子的刘春花身上了。
偏生刘春花也是任劳任怨,一个字的抱怨都没有过。
宁菜菜笑道:“平时都是三婶儿和二婶轮流煮饭啊。不过二婶腰不好,还是三婶煮的多。咱娘平时都是洗衣打扫和砍柴的。”
宁仙仙撇嘴:“分工的倒是挺好,难怪她们屋里都有白面吃,敢情是把我们的份给克扣下去了。”
“嘘,小点声,别给奶奶她们听见,不然又有话说了。”
“阿姐你真是跟娘一样胆小怕事,以后嫁人也会被婆家欺负的!”宁仙仙叹口气,套上棉袄,蹬上棉裤,下了地,“阿姐,我还没洗脸漱口呢。”
“屁大点孩子满口里胡说什么?水我给你打好了。”宁菜菜把碗放桌上,“快些洗吧,我得去扫院子里的雪了。”
“雪停了?”
宁菜菜笑道:“停了呢,外面好厚的雪,不少孩子在外面玩,我看白莲和英儿她们也都去了,阿妹你也去吧。”
“我不去。”
宁仙仙如今的心理年龄都十六七了,没兴趣再和那些小孩子玩。
何况她们平时不是嘲笑就是戏弄她,与其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她宁愿想想怎么赚钱。
“对了阿姐,漱口的盐……”宁仙仙刚说了半句,就突然醒悟过来,剩下的话就咽了回去。
盐那样金贵的东西,富贵人家才会用来漱口,贫寒如宁家,是绝不可能的。
她前世习惯了用盐水或者茶水漱口,一时间倒给忘了。
宁菜菜奇怪的看着她:“阿妹,你要盐做什么?”
宁仙仙连忙摇头:“哦,不是,我是说刷牙的柳枝,咱还有吗?”
“有啊,”宁菜菜立即把盆架上一只大杯子拿来,“这些都是夏天的时候你弄回来的,你忘了?要不要我用开水给你泡泡?”
穷人家不舍得用盐漱口,也没有闲钱去买什么茶叶之类的东西,但也得想办法清理牙齿。
譬如柳枝,就是他们常用的东西。
柳枝用开水泡过,再用牙咬开,柳枝切面会有许多细细毛刺,拿来刷牙也还不
不错。
宁仙仙拿了一小截柳枝,拿水泡过,仔细清理过牙齿后,又洗了脸,才愿意坐下喝粥。
宁菜菜拿着扫帚走过来,笑道:“从小到大,就你最爱干净,每天都得洗牙。那牙白亮亮的倒是好看。”
“阿姐,牙好了才能吃好东西啊!”宁仙仙劝道,“阿姐,你也勤快点多刷刷牙。”
“我可没想要吃啥好东西,”宁菜菜不甚在意的走出去,“隔三差五的洗洗,不影响吃饭就行了。”
宁仙仙笑:“以后牙出问题了可别哭。”
“能有啥问题?”
宁菜菜站在门口,笑道,“今儿太阳真不错,过两天就能去镇上了。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阿妹,咱们一起去逛逛?”
“好啊。”
宁仙仙正盘算这事呢,闻言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过年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事情。家里就算再穷,该准备的也得准备,该买的东西也得买。
所以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宁仙仙天没亮就醒了,洗漱完,喝了再次变稀的稀粥,棉袄棉裤棉鞋都穿整齐了,便跟着宁四叔赶集去。
一同去的还有宁大妮,宁菜菜,宁白莲,宁碧莲以及宁英英五个人。
年底要磨豆腐,蒸包子,炒米糕,女人们都留在家里忙活。两个男孩被拘在屋里,做私塾里先生留下的功课。
因此只有几个女孩儿去凑热闹。
她们都要把平日攒下的针线活拿去卖了换钱。
几个女孩里,除了年纪最小的宁英英,便只有宁仙仙一点针线活都没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