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名健壮的仆妇,用一块门板,把彩衣从柴房抬过来。
宁老太太只远远的瞅了眼,便有些厌烦的移开视线。
她平素最是厌恶年轻姑娘们不知廉耻,好好的干净姑娘,整日想着那些情啊爱的,生生的把人都带坏了。
因此她心里是恨透了彩衣。
穆氏更是希望彩衣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喊着让人抬走。
便在这时,一个带着点凉意的有点呆板的声音,从柳树的阴影下传来。
“这位姑娘像是已经有了身子了。”
轰!
这话直接就在众人脑海中炸了。
尤其穆氏,当场呆滞起来。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那边是谁在说话?”李燕君扬声问道。
宁仙仙的身影,从柳树的阴影里,走到月光下。
看到那张普通寻常的脸,李燕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
“你是李清?”她问道。
“是我。”宁仙仙呆板着声音说话。
李燕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宁仙仙道:“我说门板上的那位姑娘,好似已经有了身孕了。”
李燕君疑惑的看着她,道:“李姑娘懂医术?我好像记得哲儿说过,你是养花人。”
“夫人果然好记性,我确实不懂医术。”宁仙仙平静的应答。
“既然如此……”
“我虽然不懂得医术,但我白天看见彩衣姑娘在墙角呕吐了。我以前在家乡看到有孕的女子,就是那副模样。”宁仙仙流畅自如的说道。
“是吗……”李燕君有些拿不定主意,转眸看向老夫人和穆氏。
穆氏呆了这么一会,已经回过神来,冷笑道:“大嫂可别看我,那是你房里调教出来的好丫鬟!你该问她才是!”
李燕君被挤兑的脸色通红,恨恨的别过脸去。
宁城垣也一直没走呢,这会儿听说彩衣有可能怀孕了,心里本也舍不得她那身雪白的好皮子,就苦着脸说道:“这件事,还得请老太太做主。不管儿子做了什么错事,若是彩衣真有了儿子的骨肉,总不能就这么打发出去了。”
宁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就把王太医请来,让他给看个脉便是了。”
宁福管家赶着马车,硬是把被窝里的王太医给拉了过来。
王太医抖索索,见请脉的是个小丫鬟,心里就老大的不乐意。
但这毕竟是相国府,他不高兴也不能露在脸上,到底是仔仔细细的给彩衣号脉诊断。
片刻后,他蹙眉沉思。
“王太医,你是我们府里常来的老人了,有话尽管说。”老夫人说道。
王太医忙拱手行礼,说道:“依本官所见,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说来也奇怪,这位姑娘身子虚的很,受了点皮外伤,却没影响到胎儿,也是幸运。”
穆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些年在她的严加防范下,除了她生的几个孩子,宁城垣连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
没想到,她再怎么防,孽种还是来了。
宁城垣却有些欢喜,忙道:“老夫人,既然连王太医都诊断了,那就没错了。儿子想接彩衣回去好好调养着。”
宁老夫人佯装怒道:“你还有脸面说这种话!好端端的人,叫你都给糟蹋了!这回你既然得了人,就不能再整天招惹别人,惹你媳妇不高兴。”
“儿子知道,儿子再不敢了。”宁城垣乐的差点找不着北。
“好了,把人带回去吧。这半天,我也乏了。”宁老夫人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慢慢的往回走。
作为宁家的实际掌权人,宁老夫人不会在意儿子多个小妾,也不在意府里多出个庶子或者庶女。只要府里安安稳稳的,不闹出什么乱子,不出什么难听的丑闻,不传到皇家的耳朵里,那她就不担心。
只要大儿子取信于皇帝,宁家就能永久的立于朝堂之上。
老夫人一走,宁城垣就屁颠的让人把彩衣送回自家院子里,并且亲自跟了过去。
穆氏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半天,最终看向李燕君,慢慢笑道:“大嫂,我这会儿也不想回去看他们。不知能不能到大嫂那里坐一会儿呢?”
李燕君猜不透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弟妹愿意的话,尽管来便是。我这里别的没有,好茶倒还有两壶。”
“那敢情好。”
穆氏上前,亲自扶着李燕君的胳膊,跟她变得亲热起来,随她一起回去。
……
所有人都忘了那个柳树下说话的小女子。
好似她从未出现过。
宁仙仙回到屋里,对着镜子的时候,这才感叹师父的英明伟大,以及墨染的聪明绝顶。
他们联手做的这幅面具简直是绝了。
不引起任何人注意,能够完美的隐藏在人群中。即便有什么事情,事后也很难让人记住她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脸。
对着镜子,她忽然发现脸颊上的面具有一点破损,露出了里面白皙细腻的肌肤。
在暗夜里看不出来,此时在明亮的蜡烛下,就看的清清楚楚。
奇怪……
什么时候划破的?
难道是跟墨染打斗的时候?
这个样子自然是无法见人的。
好在墨染先前送来了修补药水,可以救急。
她决定把面具拿下里修补修补。
明明还没回来,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松懈下一直紧绷的心情,把白天弄脏的衣服脱下来,去包袱里找干净衣服换。
谁知这两天她的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洗,没有衣服换了。
宁仙仙环视屋里一圈,视线落在一只锦盒上。
那里,是白天李哲送来的一套烟笼碧色纱裙。
她伸手拿了来,换下衣服,把这套纱裙穿上,这才坐到桌边,对着镜子,把脸上的面具揭下来。
用药水仔细修补后,还需要一点时间晾干才能使用。
看着院外明亮的月色,宁仙仙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铜盆里,端到院门边的一处荷花池子边上,打算洗洗。
……
前院芍药厅。
众人喝的正酣。
花匠丁茶正被一个相貌十分英俊的少年拉着喝酒。
“二殿下,我今天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头晕晕的。”丁茶推辞道。
那英俊少年便是二皇子墨霖安。
他听了就笑道:“既然这样,本皇子就陪你出去走走,吹吹风,解解酒!”